那人用白布擦了擦臉上的水珠,從瀑布中走了出來,裸/露的皮膚上傷痕遍布,有的深可見骨,透出讓人發寒的血腥味。
薛儀兩人從雁回城追查至此,原來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兩個時辰。
此時黃昏時分,暮光依稀照進了水潭,那人從水中伸出手來,水流順着指尖滴落在潭水中,一把通體赤紅的長劍破水而出,在陽光下閃着異樣的光芒。
突然,那人似乎開口說了一句話。
巨大的瀑布聲喧嘩嘈雜,瞬間将他的聲音掩蓋起來。
“啊?”風夕也沒聽清楚,疑惑地上前半步。
随後,那人手指微動,劍氣便乘水而起,一切發生得太快,薛儀隻來得及出手将風夕從身旁一把推開,同時一個轉身,跳落崖底。
随即轟隆一聲巨響,兩人原先站的地方,已經被他劍氣引動的雷電,炸出一道巨大的裂縫!
見一擊不中,那人微眯雙眼,用劍尖挑起岸上的白衣,披在肩頭,飛身上岸,手上的動作卻沒有慢下半分。
巨大的水花濺落下來,刀鋒般的亂流立刻集成一點,往薛儀所在的地方直沖過去!
一時間碩大的山石受到力量的撼動,紛紛從峭壁上剝落下來,無形的真氣四處盤旋,傾軋着原本狹小的水潭,流水嘶吼咆哮,薛儀眼神一凜,迅速躲過強韌的氣流,直接與他的靈壓在空中纏鬥碰撞。
這個人,在窺探他的修為!
薛儀握緊劍柄,一股磅礴的真元正以摧枯拉朽之力洶湧而至,一時竟然不能完全抵抗,渾身骨骼都被這一陣靈氣給扯得陣陣發痛。
風夕被薛儀一手推入水中,隻嗆了幾口水,見兩人瞬間拔劍對峙,知道大事不妙,急忙翻身而起,擋在薛儀面前。
“師尊,快住手!”
此話一出,兩人瞬間從識海沖擊中抽身出來,四圍風雷乍停。
薛儀後退半步,不禁暗出一身冷汗。
——對方僅以一瞬,幾乎就要破了他修為的僞裝!
“有意思。”那人似有微笑,反手執劍,掃了對面的人一眼。
風夕将薛儀往身後一拉,轉身跪地道:“薛前輩是乙雲派的人,隻因徒兒調查魔修之事才出手相助,師尊若有任何疑慮,隻管質問徒兒便是,何必勞您親自出手!”
薛儀反手收回了劍,當即拱手道:“小輩薛儀,見過尊長。”
“姓薛的?”那人眸光一動,想了一下。
在修真大陸中,元嬰修士的人數相對充沛,再加上個别派系作風低調,漏掉幾個後起之秀,也實在不足為奇。
不過是見薛儀氣息頗有些古怪,又念及自個徒弟糙性,替他多擔待些罷了。
“行了,為師也沒做什麼。”見徒弟全心維護,他不便多說,隻笑了一聲道:“這位道友難得的靈氣精純,忍不住想切磋一下罷了,不必緊張。”
薛儀心裡一動,下意識又把氣息收斂起來。
這人明明身受重傷,卻仍然帶着一股有若無的強大壓力,除了掌門慎迦之外,薛儀還從來沒有在第二個人身上,體會過确切的威壓。
那一種建立在更高修為上的沖擊,讓他頭一次有如臨大敵之感。
難道說這人···
——如今大陸唯一一個化神中期,天下衆修之首尊,穹崖真人!
“師尊不是準備閉關麼,如何進了這洞穴之中?那洞裡魔修,都是您殺的?”風夕驚詫起身,看着眼前的人。
那人将身上那沾滿血迹的外套丢到一邊,從錦袋中取出一套嶄新的衣物,沉吟道:“隻要靈台清明,何處不是閉關之所?”
風夕餘光瞥到石上放置的破爛衣裳,忍不住腹诽——莫不是因為怕這一身狼狽被人瞧見,才先跑出來整理一番的麼!
“好吧,開玩笑的。”對方聳聳肩,那眼神語境,竟然真的與鳳夕有幾分相似,道,“半月前,為師聽聞魔域有些不安定,便潛入魔修營中混迹多時,獲悉魔族修建洞窟,欲在人間收集屍血的密事,調查間與魔修打了幾場,因不便動用太多靈元,受了些傷,不得已隐身于此洞之中。”
風夕擡頭看着四周:“您的意思是,我們已在魔域境内?”
“這裡是魔域十二州中最蠻荒之地,名為裂淵,再繼續往西走就是魔域鬼山——鬼山上,葬了無數魔族的祖宗,據說密布魔域最為兇險的怪物,神秘莫測。”他指着西面那一堆白雪皚皚的群山道。
“魔域中人竟然如此大膽,将雁回城與魔域鬼山連通?”風夕道。
薛儀心裡也是一驚。
他此行正是要去往魔域,尋找秘境鑰匙——天玑珠玉,如今毫不費力,竟然身處其中而不自知!
隻是眼下之事還沒完,他也不能貿然前往。
那人繼續道:“魔族人在此處建造了傳送法陣溝通人間,将整個魔域核心置于暴露的危險之中,似乎并非單單為收集女性屍血這麼簡單···唉,那些魔修的口太過嚴實,肯說的,大多又不知根底。”
利用法陣直接進入魔域,魔族此舉究竟所圖為何!
“魔族人行事詭秘,如何追究得清。徒兒知道您痛恨魔域之人,一向不留活口。”風夕也沒空想那麼深入,忍不住道,“但是如今幻聲仙已死,那洞内百姓的蠱毒怎麼辦?”
那人道,“他們身上所種下的是名為‘陰生’的蠱蟲。隻要将人帶離岩洞,接觸日光超過一個時辰,陰生就會失去操控能力,直接僵化死亡。”
“既然解毒之法如此簡單,”他連忙道,“那事不宜遲,我們盡快将洞裡的人救出去。”
“三人也不過六手,你急什麼。”那人擺擺手,“若是中毒不深者,回去多搬些人手将人轉移出去,也是盡人事罷了。”
說罷,又指了指遠處:“對了,别忘了那邊還有一個。”
兩人順着他的手指的方向,來到石頭背面的疏林,看到一個白衣男子躺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