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兩方分散,已經過去了幾日,若是讓薛儀攙和進魔域的旋渦中去,隻怕變數更多。
奇璧得了魔尊命令,當即着手去辦。
他位于魔宮行寂山中的本體,猛然睜開眼睛,将原先分散于少女宋岚身上的神識,重新收回了兩成,便支撐着疲憊的身軀,喚來了自己的護法。
護法聽得命令,轉身推開了久不去塵的殿門,卻發現宮内外敲響了莊嚴的暮鐘聲。
這行寂山中的祭祀準備,已經進入最後的階段了。
薛儀一人秘密駕着馬車,駛出了暗巷,在那街道上快速飛馳,往竟溪一行人去祭壇的方向走了一段,直到腳下的大路出現首次的分叉,他才停了下來。
看着周圍行人漸稀,于是下了馬車,做出休整歇息的模樣,他席地而坐,一雙眼卻密切注意着來往的魔族。
前往行寂山方向的魔族,與一般土著必然有所區别,隻要跟着他們的蹤迹,必然能夠找到前去的路。
沒想到還沒觀察過一陣,便有幾個喝得醉醺醺的魔族青年,踉跄着腳步走過來,在那分岔路口上徘徊了一陣。
“這邊這邊!”其中一人指點着右邊的路。
“不對不對,回去要走這邊!”另一人又指點這左邊道。
幾個人嘻嘻哈哈,左右推搡,還夾雜着一些埋怨聲。
“都怪你,撺掇我出來喝酒。”
“我還不是聽說大人來了,大家都去奉承,我趁機忙裡偷閑呢,懂不懂···”
“那幾個老不死就是管的寬,算了,不回去了,走這邊···”
薛儀自樹下起身,與他們擦身而過,其中一個青年擡頭看了他一眼,見他用長布條嚴嚴實實裹着身,隻露出一小截白皙的皮膚,上面是一雙清淡的眸色。
他指着道:“···這雙招子,可真好看。”
“又在瞎說什麼···”幾位青年互相攙扶着,将他一把撈住,腳步颠倒地往右邊走去。
得知了該走的方向,薛儀當即上了馬車,沒想到後面卻突然伸出一隻手來。
薛儀駭然一驚,單手便将那手迅速抓住,用力往外一扯,竟然跌出一個青年。
是剛才那幫喝醉了的魔族,不知為何,在這時候竟然去而複返。
薛儀單手制住那個青年,扭頭一看,見到後面還等着他的一群同伴。
“我···我沒說謊吧,是好看吧?”被他抓住手的青年,也不知出于什麼心理,竟然折回來抓住了人,這時候見到他的同伴都露出驚豔的神色,忍不住咧開嘴笑開了。
薛儀心頭焦急,但又不能真的發作,當即一聲不吭,将青年往外一推,回轉了身,揚鞭驅馬而行。
沒想到那青年卻又賴了上來,甚至爬上了他的馬車,伸手勒住了馬缰,惹得後面的的同伴一同起哄。
薛儀看着他,隻得出聲:“你這是做什麼?”
那青年卻不回答,而是道:“你這馬車寬敞,搭我們兄弟一程吧。”随後擡起頭,朝他露出一個傻氣直冒的笑。
薛儀道:“我要到行寂山找一位大人,不便相送。”
那青年連忙道:“行寂山我熟啊,我帶你去。”說着就奪過他手中的馬鞭子,對他背後的兄弟招了招手。
薛儀當即扯住了他,低聲道:“我不載客,滾下去。”
那青年看了車廂一眼,就要伸手撩開帷帳道,“這不是很寬敞···”薛儀卻迅速抓住他,眸色一暗,道,“下去。”
就算是個醉酒的魔族,在看過他那一雙冷若冰霜的眼,也止不住要退縮。然而那魔族竟又是笑着,伸過頭去,猛然将兩人的距離拉得極近。
從他的角度,能清晰看到那雙漂亮的眼睛,微微晗動的濃黑眼睫,淡色的瞳孔中,更倒映出自己的模樣,一霎如夢似幻的澄明。
也許是自身酒力作怪,青年那一刻心頭竟是含了無限柔情,就敢誇下海口道:“美人,别怕,我這就帶你去行寂山!”
他說這一句,就仿佛是在承諾什麼極重大的事一般。手中的馬鞭一下子抽打在馬上,惹得馬匹疼得狂奔起來。伴随着身後同伴們助威似的口哨聲,青年也嘿嘿傻笑起來。
薛儀猛然扶住一旁的車廂木,卻感到自己的右手臂被對方箍住。
這個魔族莫非是發現了他的底細?!
薛儀剛要出劍反抗,卻想起那百丈蓮上流動的澎湃靈力,必然會被這魔族警覺,便迅速打消了此念,目光落在對面青年的腰間。
在那裡,正懸着一把體型如月的彎刀。
然而那青年魔族的手,卻突然極快地松開了他,還聽到那青年低聲羞赧道:“對不起,冒犯了,你、你小心坐好。”說着又擡頭掃了一眼薛儀的臉色。
薛儀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對方更是不好意思地别過了眼去。
這魔族怎麼回事?
他沉默地觀察着這位魔族,考慮着如果這魔族再敢動手的話,他就立刻奪刀,對于這樣的角色,倒似乎不用耗費多大的力氣。
然而那青年卻沒有再有别的動作,還老實地給他趕着馬車。倒是似乎,稀裡糊塗多了個帶路的。
那家夥雖然駕着馬車,口中卻一刻不停,“美人,我回去讓工匠給你打造更輕便的面具,我讓他們給你裁最華麗的衣裳,美人,你喜不喜歡?”
薛儀聽他說了些混帳話,這下子,總算是明白過來了。
這魔族醉得連自己是男是女都分不清了,真是飲酒誤人。薛儀不願理會他的胡言亂語,别過臉去。
馬車往這條道繼續深入,一路上被那魔族操縱着馬車,左右穿插,再不見了鎮上的熱鬧喧嚣,植被漸豐,看不出年歲的喬木将整條道路遮蔽起來,光線也再難以照入。
這時,如墨的黑暗籠罩着整片區域,倒覺出别樣的莊嚴肅穆。
也不知這傳說中的行寂山之外,會布置出什麼古怪的陣法。正這般想着,他卻發現那青年不再動作。
薛儀心中見疑,隻得伸手将他一推,卻看到他流着口水,已睡得香甜。
啧,方才還喋喋不休的,怎麼竟然真的能醉死過去?
缰繩自那家夥手上滑落,至馬車一下子撞向一個大石旁,發出劇烈的震蕩,聽得砰的一聲,有什麼東西從馬車裡掉了出來。
他迅速掀開帷帳,查看車裡人的情況,除了路況颠簸,少女頭上因提前裹了一層厚布,遮掩了面容,現在倒是好端端的。
禁不住往外張望了一眼,當看到地上那人時,他倒吸了一口冷氣。
那人摔在路旁,渾身都沾惹了塵土,然而一雙眼仍是看着薛儀的方向,似乎才自酣睡中醒來。
薛儀心頭吃驚,對他喊了一聲:“玉書!”
玉書聽他喚自己,連忙爬起來。
薛儀立刻勒住缰繩,止住了馬車。
對方起身過來,連忙扯住他的衣袍,全然一副心無旁骛的神情,就不撒手。
薛儀道:“你為何會在這裡!”
玉書不為所動,維持着抓住他的動作。在周遭古怪的氣息變得更加濃重,兩馬開始嘶鳴驚亂,寂靜的空間裡顯得尤其突兀。
薛儀隻得将喬若若抱在懷裡,又伸手入那自酣睡中的魔族青年腰帶處,輕巧地解了他的刀,當即舍棄了馬車。
“玉書,到我身邊來!”薛儀低喝一聲。
已臻極緻的聽覺告訴自己,這周圍慢慢聚集着什麼東西,已經沒有時間考慮了,他緩緩将少女放在地上,迅速抽出那把彎刀。
隻見漆黑的密林中,寒光一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