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衣簍打翻,扯出兩件衣服沾了血,把換下來的褲子壓到早河英子身下,僞裝成兇手混亂中打翻了衣簍的模樣。
早河優夏沒有挂斷電話,她可以以此為“早河有樹在和自己通話的過程中無法作案”作僞證。
“哥,我記得你房間那扇窗戶能翻吧。”忽地,她對早河有樹說道。
從那扇窗戶,能沿着排水管和其他雜七雜八的外機設施上下,但那些落腳點隻是看上去堅固,早河有樹的體重能夠行動自如,更高更壯的成年男性就不一定了。
最重要的是,那裡沒有監控。
“嗯,怎麼突然提起——啊,”早河有樹理解了她的意思,“我明白了。”
他暫時中止了對現場的處理,轉而去把自己卧室的窗戶打開了—因為天氣預報今天會有大風大雨,早河英子把窗戶都鎖好了。
雖然老社區的監控設施很難說與“報廢”有什麼兩樣,但畢竟還是有的,再加上人多眼雜,這才是比監控更需要注意的地方。
他不能一直縮在屋子裡,而是該出去在别人眼前轉轉,至少營造出他此時不在家裡,而是在外面閑逛的假象。
早河有樹就是從窗戶回到巷網的。
他撐着傘,打着電話在幾個人群常聚集的區域走了一圈,而後挂斷電話原路返回,給房間做了最後的僞裝。
手機隻剩下小半格電了,或許不久便會關機,這台老古董耗電總是很快。
處理好一切後,他們對過口供,結束了漫長的通訊。
早河有樹再次從窗戶回到室外,并檢查了他攀援過的地方,雨水把痕迹沖刷掉了。
沒人同他說話,耳邊歸于寂靜,手上也沒有需要忙的事情,早河有樹忍不住又開始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他不知道該去哪裡,在巷網裡漫無目的地走。這次是真的在閑逛了。
接下來,大概是他回到家裡,“驚訝”地發現早河英子……
……
劇本已經寫好了啊。
他擡起頭,在他的視角下,黑傘遮住巷子建築間的大片天空,暗沉沉令人喘不過氣。
……他該償命的,不是嗎?
他确實是早河弘夫的孩子啊,這不是像那人一樣精于行使暴力,将惡果轉嫁到更孱弱的人身上嗎?
早河有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說不定早河弘夫去做老師,成績會不錯,言傳身教,身體力行,事半功倍。
遇見夜神月時,手機徹底關機了。他那時渾渾噩噩,真的有自首的想法,所以才會向夜神月借用手機。可他又想到優夏,又想到——他也想試着過第二種人生。
他的私心,他的心裡全部是私心。
早河有樹在夜神月面前逃跑了。可夜神月沒有放過他,夜神月追了上來,為了他遺落的那把黑傘。
就像、就像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他會無頭蒼蠅似的走到車站站定,命中注定他會在車站遇見夜神月、選擇向他求助,命中注定他會遺落那把黑傘,而夜神月會帶着傘在人群中找到他、追上他。
命中注定他會在接下來的時間裡在公理與私心間左右為難自我拷問,在夜裡迎來無數個隻屬于他自己的輾轉反側。
是你主動追上來的。
那天的他如此想着,自暴自棄,在愁雲慘淡的臉上勾畫出笑影。他要把這個主動追上來的少年人引到罪惡與暴力的巢,做替他減輕懷疑的目擊證人。仿佛維吉爾帶領但丁走進地獄和煉獄的世界,不同的是他無法像維吉爾那般指引夜神月重返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