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托裡君。”潔高的聲音帶着些許猶豫，應當是不知要說些什麼吧，我望着那扭曲的臉龐試圖透過它去想象潔高此時的模樣，應當是有些無措的，手指不知道往哪裡放，連帶着冷汗也會從額角冒出。

我被腦中想象的場景所逗樂，但潔高似乎更加無措了，有些結巴地從口中擠出話，“你現在口渴嗎？”

“潔高，你要不要也坐下來。”我将潔高的尴尬當作沒看見，轉移了話題，我聽見潔高松了口氣，點點頭便将另一把椅子也放到床頭附近坐下。

“這幾天，你們都有在晨練嗎？”見氣氛有些沉悶，我主動挑起話題。

琢真的語氣并不是我想象中的興奮，而是斷斷續續的、将吐不吐，“其實吧……這幾天吧，我都是、是有去練一會兒的，隻不過……”

那就是練得也斷斷續續的，或者隻有一小會兒，我了然點頭，繼而看向潔高，他輕咳一聲：“我與琢真一樣。”

“那等我身體好之後再一起晨練吧。”

等我說完，琢真便高興地笑說：“太好了。”

琢真和潔高待了沒多久便離開，他們應該是趁着體育課的時間來的。

在他們走了之後，我忽然感到疲憊，看着那再度被關上的門，我掀開了被子，拉起簾子，拿起枕邊的衣服換上，而後下了床。

身體有些僵硬，但熟悉一會兒便沒關系，身上的傷也好了許多，不至于到随時昏倒的程度。

我順着記憶中的路線在走廊不斷走動。

路過操場時，我聽到了琢真與七海的聲音，還聽到了一個我未曾聽過的、爽朗的聲音。但他們的聲音無一例外都透着朝氣——與我不同。

“哎呀，你在嫉妒嗎？”

笑吟吟的女聲突然在耳邊出現，我迅速轉身後退幾步，冷冷地看着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人——神華绫。

“早上好，阿托利斯。”神華绫将滑至眼前的鬓發順到而後，臉上依舊帶着笑。

但很快我便意識到，面前的這個存在并不是神華绫，在現在的我眼中，所有的存在都是扭曲、不堪的，自然現在我眼前這個與人類無異的“神華绫”，是與忽然出現在山上的“神華绫”一樣的存在。

那人類模樣的咒靈的話語又忽然在我耳邊回響。

——“你已經被詛咒了啊。”

那咒靈是這麼說的。

詛咒。

是的，不會錯了，神華绫成為了我的詛咒，所以“神華绫”誕生了——在她嘲笑憐憫我的那一刻，在所有謊言的遮羞布被掀開之時，它便誕生了。

我沒有理會“神華绫”的話語，它實際上是不存在于世人眼前的，理會它隻會讓我更奇怪罷了，直到它說：“真可憐啊，阿托利斯。”

“你說的沒錯。在一切揭露之時，我的種種行為皆成為了喜劇上的點綴。”

它愣了愣，笑了下随即又消失了。

正疑惑着，龜森女士忽然喚了我一聲，我這時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不覺到了食堂，還沒來得及回複龜森女士，我便聽到了“咕噜”聲——是從我肚子發出的，但我并沒有感到饑餓。

龜森女士似乎愣了一下，随即便熱情地拉着我坐到位置上，不容我拒絕，便讓其他人為我盛了飯菜放到我的桌前，又将筷子塞入我的手中。

我遲疑地看向龜森女士，縱使我現在不能看見她的臉，但我知道她此刻的眼神自然是充滿慈愛的。

我無法拒絕，便一點點将飯菜送入口中，吞到腹中。

即使我沒有多大胃口，我仍是嘗出了些許味道，與先前的“神華绫”一起，讓我确認了出現問題的并不是這個世界，而是我。

不是我被拉入了奇怪的世界，而是我的眼睛出現了問題。

“慢些吃。”龜森女士忽然開口這樣說，我并沒有覺得自己吃得很快，但仍是下意識聽從她的話，放慢了速度。

龜森女士在我吃飯時用另一雙筷子将菜夾到我的碗中，并說這個好吃。我覺得有些羞愧，但也默默将那些菜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真的是，苦了你了。”從方才到現在一直都沒有提我受傷事情的龜森女士，在我吃完飯之後，上下觀察我片刻，才憐惜地說，“一定很痛吧。”

龜森女士的聲音裡有些顫抖。

我動了動嘴唇，想對她說不是這樣的，但是我張開口，便發現自己吐露出的并不是話語，而是嗚咽聲。

太奇怪了。我捂着心口，垂下頭，看着自己的眼淚一滴一滴砸在地面上。

我不想哭的，我分明不想落淚的。

龜森女士忽然站起身走過來抱住了我，充滿憐愛的、疼惜的用手輕輕拍拍我的背部。

“好孩子，好孩子。”

她的語氣帶着明顯的安慰情緒。

過了許久，龜森女士才松開了我，轉而握住我的雙手，跟我坐在同一條長凳上。

“是發生了什麼事嗎？”龜森女士擦去我眼角的淚。她明顯是肯定自己的問題，她的語氣就像是知道自己孩子遭遇不快樂的事情，便半哄半鼓勵地問具體發生了什麼一樣。

我不想騙她，但我也不可能将那些說出口，便隻能沉默。好在，龜森女士并不是真的想要一個答案。

她摸了摸我的臉，她的手帶着薄薄的繭子，摸在我的臉上有些癢，但我隻是看着在我眼中怪異扭曲的臉孔。

“要和我一起出去走走嗎？”

龜森女士邀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