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多少察覺到宋濯眼裡有點淩厲冰尖,坐對面發話的人,自然而然放下了翹着的腿,自己也先喝了一杯,有點不清楚哪個字得罪了宋濯,擡杯趕緊說,“就是夏天那會兒的事,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
“什麼事?”
“就是8月,那什麼庫......”對方緩大勁,想了下,才拍桌子,确認說,“巴庫,你巴庫賽道的比賽。”
吳雅甯轉頭看了眼身邊宋濯,總感覺他等話都額外冷,話簡,但是仔細一看,又正正常常的,服務員在旁邊添酒,他隻是注意力暫時不在,又接過服務員的遞杯,在喝酒而已,本來也是冷疏的人,沒表情的時候,氣場都冷淡。
服務員一走,他視線看着對面人,耐心在等說完,也沒什麼不對。
她笑着圓場,“什麼啊,原來是要問比賽的事啊。”
葉明禮在旁邊看着那人故弄玄虛,急性子,看着服務員都将冷盤上了,還沒人拆保鮮膜,就說,“哎呀,我來問吧,宋濯,你巴庫那場比賽,沒換胎跑了全程,中途工程師不是建議你進站嘛,但是你那時候讓他shut up,leave me alone的,到底是車真的故障了,還是故意迷惑對手?”
他手指對面人,“就這麼件事,他和薛芙賭,誰錯了,誰給對方叫爸。”
那人止住葉明禮再繼續說,禁止他透漏選擇項,不讓宋濯能包庇薛芙,這兩個人雖然吵吵鬧鬧,但是護短上面,卻是一緻的默契,胳膊肘絕對不往外拐。
薛宋是一家。
“到底是哪一個?”
那人等着個答案,半年前的賽事,依舊記得清楚,也記得轉播賽事的體育台解說員分析了一輪,說是配合作戰,不換胎是迷惑對手的進站策略,但是聽回放,宋濯與工程師不太友好對話,又不像演的。
因此成了謎,他和薛芙就有了不同意見。
就等宋濯回來,一問究竟。
“哪個?”
這答案關乎了兩個人,一個是因朋友職業關系而多年關注方程式賽車,入坑賽車比賽,到現在了如指掌,能專業輸出,成了專業車迷的。另一個則是憑直覺靠猜,卻理直氣壯,說自己對的。
大家屏息等。
宋濯嘴邊略過笑,說,“前者。”
桌子上目睹過打賭現場的,知道答案後,笑了。
吳雅甯可不知道到底誰輸誰赢,左右看了眼,判斷不出來,多問了一句,“那到底誰要叫誰爸?”
葉明禮扶了下眼鏡框,指着對面人。
那人扶了額間,不可置信,“還真車輛故障啊,不是,宋濯,那故障了,你還不進站還頂着個破輪胎走全程。那就是說,你也沒預料到後面會有選手出事故而出安全車,卻從第五沖到冠軍?”
宋濯将酒倒滿,轉了回去給他,說,“賽場上以秒計算奪冠機會,沒到最後都難說。”
葉明禮揉揉快笑彎的腮幫子,也倒了一杯,請對面人再喝,“終究還是實力。内外線切得多快,輪胎再差也輸不了!那誰,你到時候和薛芙喊爸爸,記得叫上我們見證,不帶語音發過去敷衍的!”
“去去去!”
幾顆花生在當中飛來飛去。
桌上幾個人笑沒停,“哈哈哈哈。”
“我早知道私下問宋濯,被你們架上來了,面子都做大了,下不來台,得虧薛芙今天沒來,我還能緩幾天。”
“哈哈哈哈哈,敢賭還怕丢面子啊。”
來回調侃,笑聲清亮,都掩蓋掉了長輩桌忽冷的氛圍。
那邊,不知道哪個白目起了酒,迫不及待地端上敬科室主任宋柏舟,說看了一篇心外科科室關于心髒移植的論文,收獲良多,希望以後有機會成為他的副手,一起上手術台,并還說他絕對有資格成為分會委員,身正不怕影子斜。
似乎在幫着辟謠近期傳言的一些東西。
但那論文,偏偏是薛崇禮在三院任職時候寫的,一時間尴尬紛紛,讓話題都不知道怎麼接。
直到宋濯、葉明禮他們這一桌的笑聲傳了過去,才有人和稀泥般打圓場,說試試新菜,才平靜。
看了一眼長輩桌,葉明禮提醒宋濯,“等會兒,我們也去給薛叔敬下酒吧。最近天府雅苑不太平,搞得鳳君姨和你媽兩個人在教會都分開坐,好些天沒說話了。”
“因為入委員會的事?”
“不止,還有人在傳物業費被拿走了大半......”
宋濯沉下眼,看着指向自己的手,嘴邊都無語,“我需要?”
葉明禮說歸說,敬酒利索,“一件事連着一件事,捕風捉影呗。哎,早晚能打他們一巴掌,不到踩上來,别摻和。”
宋濯看了一眼長輩桌,也贊同,淡說,“自證是最蠢的,喝酒吧。”
這些恩怨,當事人都在,應該也不難解。
時間問題。
而他們的桌子上,一場玩笑,塵埃落定,繞着薛芙又講了些事,有說薛芙進了學校就加入了學長姐的工作室,創了個品牌,也有說薛芙上個月車撞了綠化帶,保安大爺都吓壞了,現在因為她,天府雅苑規劃了許多女士專用停車位......
人不在,話題卻不少。
之後有人問起吳雅甯和宋濯他們在國外留學的情況,說說笑笑,但也都沒有打賭的事情熱鬧,而歸落了日常交際。
一幫人也在等賭局兌現,等着新的局。
但,赢了賭的人,卻好些日子都沒出門,遲遲沒有動靜。
不僅葉靜瀾組織的春節小區活動沒參加,朋友聚會,還有後面幾家相熟的人相約去溫泉山莊,薛芙也沒影。
“怎麼又隻見薛叔和鳳君姨,薛芙的牙疼還沒好?”
朋友在問,他們穿着溫泉山莊的統一翠白服裝,泡在同一個人參水池裡,各個角落坐着或站着,依舊是談利娜這個閨蜜在幫着答,“那個啥不方便,她就沒來了。”
霖哥在,都笑了,“薛芙怎麼回事,平時回海宜,幾次要約人,都約不齊,還說我們難聚。這個春節倒好,大家都齊全了,她倒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了。”
宋濯跟着彎了笑意,手延展在瓷磚石上,身上挂着水珠子微泡了紅,難得休閑,有點不習慣。葉明禮在旁邊,約人麻将沒打成,心裡想着什麼都是賭,同他說,“賭不賭,大後天你的工作室成立,薛芙她去不了。”
“賭什麼?”
“你有什麼我賭什麼。”
葉明禮避開談利娜的視線,趁着她和吳雅甯在讨教理财聽得認真,在掌心裡小比了個手勢,他覺得穩赢,所以數目都比的大。
宋濯泡得有些久了,黑瞳染了氤氲,從溫熱的水裡起身,寬肩窄背,攜着水花而出,在池邊撈過浴巾,擦了發尾說,“可以。”
“走了?”
“有些工作郵件得回,晚點再出來。”
“這才泡了多久啊,就覺得無聊啦?”
“不是。”
“雅甯還在這呢。”
“你們玩。”
“可别回房間和薛芙串通啊,你們兩個搞花樣,我可看的出來的。”葉明禮沒戴眼鏡,眼睛卻也如鷹隼一樣,鎖住擺手再見的人。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