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濯其實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底氣說行的,自從某個人在他出國前一晚做了壞事後,第二天跨洋跨國的電話裡她支支吾吾同他說了是遊戲,之後隔三差五的短信也沒怎麼回,一問就是導師嚴格在看展寫心得報告,要不就是人在朋友的雕塑工作室,在苦惱合作作品。
她很忙,節假日短信都不一定有空能回。
他回國了,提議玩遊戲的人無影蹤,他也倒想親眼看看,究竟她多忙。
但是這個親眼目睹也來的快,一行人從溫泉山莊回天府雅苑的時候,看見了。
車路過社區飯堂。
葉靜瀾在前座副駕駛上說着飯堂改造的事,落着車窗,手指了坡下印象中應該一片斑駁灰白的牆。
宋濯聽葉靜瀾在說,順着話題看過去,車前,不遠處,現出了一片煥然一新的粉白牆,與以前不同,整個飯堂換了新的門面,新生了,也閃過了薛芙全副武裝的樣子,又半年沒見的人,到肩頭的頭發已經變長,到了腰際,她正拿着畫闆,踏在人字梯上在那片牆上做彩繪。
坡道斜壁,起了一陣穿堂風,風微微迷眼,揚起頭發,她有點嫌礙事,就将咬在嘴上的畫筆當發簪,在手裡轉了一圈,束上長發成髻。
後腦勺飽飽滿滿,還露出了一小截光潤白皙的脖頸,奶白色圓領衣服都沒她肌理透白明亮。
“薛芙還在呢,老宋你停下車。”
葉靜瀾拍拍宋柏舟,提了一盒子糕點,轉身對後座宋濯吩咐,“小區流浪貓不少,我們專門在飯堂這裡整了個區域做救助站,薛芙帶了她同學,幫忙做牆繪,辛苦一天了,你給他們送點吃的。”
葉靜瀾的心思,有點刻意。
糕點準備得剛好,不多不少,隻一盒,而且平時他們從大門回家,也根本不用繞過飯堂,今天卻兜了遠路,特意路過彩繪牆前。
還不由分說,不等應話,袋子直接塞到了後座的宋濯懷裡,半命令道,“快去,忙一整天了,别餓壞她。”
葉靜瀾兩三次單獨約薛家到家裡吃飯,被推說等薛芙牙好些再說,這會兒春節過了大半,也有些急了。
宋濯本來也要找薛芙聊,就推開門,提着葉靜瀾心意下車,順着斜坡下道。
越往下走,就能見在彩繪的有四五個人,他們還擺了個小攤,支了個易拉寶,在宣傳自己創立的品牌和手工藝術品。
飯堂這時候人還不多,零星人路過。
牆邊的人,專注,刷着大面積的色塊,被同伴忽地遞了個酸奶在手臂邊吓了一跳,捂着胸口,從專注裡出來,燦燦笑着,接過酸奶,在喝。
下了梯,她沒身邊的男生高,擡頭說話,仰着脖頸,碎發碰在了毛衣上,夕陽光照着,都籠了一層小金邊。
一隻小野貓聞見了食物的味道,從牆上躍下來,在腳邊纏她腳踝。
她就盤腿坐在地上,将酸奶蓋揭下來喂起貓,對面人也許看着可愛,拿出手機,幫她拍了一張,還給她看了眼。
兩人遮着餘晖反光,靠得很近,看照片,手上還一起撸着那隻橘色貓咪,說說笑笑。
傍晚時分,看着十分惬意,比彩繪牆更像一副午後人景畫。
宋濯停了下坡的腳步,她的同學那麼多,他手上才一盒餅幹都顯得寒碜了,于是将一小袋子的吃食放在了斜坡邊的花壇上,發了條信息,轉着手機,閑閑而等。
那邊,喂着貓咪的人從口袋裡掏出了震動的手機,看了一眼,信息都讀了,但又放了回去,沒回,全然不在意地繼續着嘴邊話題。
小攤子那,引導幾個路人加公衆号的微信後,兩個女生同學沒事了,也有空來拿酸奶吃,和他們一起閑聊。
“薛芙,你以前的高中同學,宋濯,是不是最近回國了呀?”
“嗯?你們認識他?”
“不認識,之前我們去過騰亞賽車場,有看過他在海宜的比賽,剛剛我和小一在聊天,她說他是你鄰居。沒想到真的應了那句'六個人就能認識任何人',你能介紹介紹嗎?有個活動,需要職業特别點的,他是賽車手,正合适,不知道他能不能來。”
“可以啊,我問問。”
“薛芙,你跟他那麼熟,那你知不知道他喜歡什麼樣的女生?”
明明問活動能不能參加,卻跳到這個話題,薛芙也不意外,落落大方,話随口而出,“渡邊彩萌那種的。”
她身邊的男大生聽出來了,笑了下,接走她手裡吃完的酸奶盒去扔,不太方便參與女生話題,選擇避開。她的手機也再一次地嗡叫了起來,但還是看了眼後,開了靜音,放回口袋裡。
随便它怎麼響動也沒要接。
兩個女生聽了名字,上網一搜,見着百度百科上詳細的介紹,再往下浏覽了幾個網頁介紹,啊了一聲,臉上微帶粉。
薛芙抱着小貓到圍裙上,見他們純真,好像經不起這種沒邊界的話,笑說,“開玩笑的啦,他有喜歡的人了,是那種得體大方,情商高,學霸型的女生,人在國外,挺知性漂亮的。”
“原來有女朋友了呀,這就沒意思了,還得單身才行的,那,别帶我們認識了。”
薛芙沒想到他們放棄得那麼快,裝也不帶裝的,瞬間還沒了向她打聽的興緻,笑了笑,還想仔仔細細同他們說說吳雅甯是什麼樣的女生,也沒機會。
“單身帥氣的醫生有嗎,這家屬院裡應該不少吧。”
薛芙想想,搜羅腦海裡的信息庫,點頭,“有幾個,長得不錯,可比宋濯那冷冰冰的撲克臉,好看太多了,我問問。”說完,還就拿了手機,聯系了起來。
短信裡,立刻也有三四個回複應承參加活動。
兩個女生高興,“那薛芙你那天也來幫我們一起拍視頻。”
“你們到底拍什麼主題?”
“撩男人的。”
薛芙微微意外。
剛好幾個家長帶着小朋友來飯堂,經過了他們滿是氣球的攤子,過來問他們怎麼加群買手工玩偶,話題就戛然而停了。
她負責彩繪牆,忙活一天了,才畫了一半,反手抹了下臉頰,見一天也做不完牆繪,同伴也還沒回來,就先歇息,與小貓玩一陣。
小野貓是隻橘貓,經常在飯堂轉悠,吃百家飯長大,肥肥胖胖的,不怕生,露出了肚皮,呼噜噜地給她玩。
她興起,臨時起意盯看了幾眼小橘貓,就提了隻筆,占了丙烯,用簡筆線條畫在了牆邊。
她畫着,有點全神貫注。
最後一筆,一勾,完成,正要招人來看。
卻被捏了下耳朵,一隻手伸進了她脖子邊,冰涼得她瑟縮了下,而擡起了頭,看見了雙垂覷着、薄薄眼皮的清俊鳳眼。
許久沒見,一時愣住。
又以為白日見鬼,不确認地緩緩眨了下黑眼珠子。
“這麼開心?”
宋濯蹲了下來,與她平行,腳長,手在膝蓋上,都觸地了,姿态百年不變的懶散,看起來嚣嚣張張的,也像來找她算賬的,上次一别,兩個人就沒見過面,她扯扯嘴邊笑,而他側頭看她牆上的簡筆畫。
牆上,小貓咪張牙舞爪,利刃劃在了與它對打的Q版小人兒身上,小人兒臉上被劃出了三道爪痕,汩汩流血,十分凄慘,還被踩在貓爪下,在求饒。
他敲敲愣怔人的腦袋,“下次,說人壞話和整蠱人之前,先看看周圍有沒有熟人。”
這小人兒是宋濯的社交頭像,某個人十二月的時候,作為生日禮物給他畫的,說完完全全按照他的特征設計,其他地方絕沒有翻版。
這畫純攜帶私人恩怨。
剛剛,她和同學的話,明顯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