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而過,畢業後,徐晚意選擇留在北城發展,正式入職耀合世紀。
關于她的三位室友。
甯蘊留在本地發展,進入了一家綜藝制作工作,父母為她在公司附近租了一套房,獨居。
許茄芯去英國讀研。
袁圓回家考公,順利進入體制内。
小時候總是幻想長大後的世界,但長大了才知道,成年人的世界有多苦多累,有多殘酷。
原來長大也不過如此,并未如徐晚意所願。正式進入這行後才知道,想要做出一部好的作品,成為想成為的人,有多難。
畢業一半年,徐晚意和甯蘊兩人深受工作折磨,被生活磨平棱角,入行一日,悔恨一生。約飯時不止一次談及對許茄芯和袁圓的羨慕。對此,許茄芯的說法是,隻要甯蘊想,她家的大門永遠為她敞開。
的确如此。甯蘊每個月工作賺的那點錢,還無法覆蓋她一個月的房租。北城一居室少得四五千,更别說三環内的房子。聽到甯蘊每個月房租快小一萬後,許茄芯啞口無言,最後憋出,這工作也不是非幹不可。
對于甯蘊來說,在家坐不住,她必須找點事幹。不想讀研,對其他行業不感興趣,最後還是和徐晚意一樣,留在了文娛行業。
*
二月份過完年,徐晚意回北城不久,被告知了一則重磅消息。
由她的同事陳明靜負責的綜藝《我的愛寵第三季》即将開機,作為總策劃和攝影指導,陳明靜的身體卻在開拍前一周體檢查出問題。病名并未告知徐晚意,隻說需要做手術和靜養,向公司請了半年病假。
交接工作時,“我的愛寵第三季”被轉給徐晚意。投資小,團隊人不多,策劃清晰,拍攝周期兩個月。三月出發,五月份回。問題在于,拍攝地,南城。
當徐晚意看到拍攝地時,轉着彎問,能不能把這個項目換給别人。
陳明靜給她的微信答複:
【徐老師雖然這個項目小但是很輕松啊 你累了半年可以靠這個項目休息一段時間嘛】
【(求你了老師問了一圈他們都有要馬上開機的項目】
【你之後項目缺人叫我我絕不say no /哭泣/哭泣】
徐晚意啞口無言。在哪不好,偏偏在南城。自從高三離開後,她已經五年沒回去過。
答應陳明靜的請求後,又得知提前确定的寵物店漏水,正在裝修,需要重新敲定拍攝地點。在待選選項中最終确定南城華寵,需要提前半月踩點置景。
她必須到場。
也就意味着,她去南城的時間,由三月份,提前到這周五,還有四天。
看了一天的項目資料,晚上十點,徐晚意回到家,身心俱疲。
住不起甯蘊那樣的獨居房,畢業後她找到一家三居室,住戶都是女生,工作時間錯開,碰面次數屈指可數。唯一的缺點就是老舊小區沒有電梯,但房租便宜,離地鐵站公交站近,徐晚意很滿意。
洗完澡,徐晚意坐下擦完身體乳和護膚品,開始回微信消息。
攝影對接群,确認寵物醫院拍攝方案無誤。
物料對接群,确認官宣物料無誤。
耀合人事田穎,确認機票無誤,周五上午九點二十五飛南城。
下一個,甯蘊,問她周六出來吃飯不。
徐晚意躺在床上,編輯回複:【我周五要去出差】
甯蘊給她發來語音,夾雜着開關門聲:“去哪啊?我剛下班到家,累死我了。”
徐晚意:【南城】
甯蘊給她打來電話,徐晚意接起,對方沉默半晌,試探道:“我沒聽錯吧?”
徐晚意嗯了一聲。
“什麼時候走?”
“這周五。”
“這麼快?!!”
“嗯...”徐晚意翻身趴在床上,“太突然了,隻有等我回來再約了。”
倒不是因為這個,甯蘊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你那個...什麼...就是...哎呀沒事!”
大學四年,追徐晚意的人不少,連她都分手兩次,有人還單着。給徐晚意介紹優質男,不要。讓徐晚意去喝酒認識新男人,不聽。知道徐晚意心裡還有那個人,但四年都沒個信,不是守寡,這是在幹嘛。
“你想說我前男友也在南城...?”徐晚意接話。
“嗯...”
徐晚意笑:“跟我有什麼關系,我是去工作的。”
知道徐晚意嘴硬,甯蘊咬牙:“你最好是。”
“昂。”
“年前跟我們一起吃飯的那個男生,就我同事何林,想加你微信。”
“算了吧。”
甯蘊無語,又是算了,這四年來,每次有人想通過她加徐晚意微信,得到的回複都是,算了。
到底什麼算了。
“你真打算一輩子不談?”
徐晚意愣了須臾,捏床邊兔子玩偶的耳朵,“沒有啊。”
不是她不想談,而是她覺得沒意思。這些年來,室友的戀愛她看在眼裡,總結出談戀愛的三個流程。
認識,在一起,分手。
悸動,恩愛,悲痛。
何必呢。何必把自己搞得一身傷。
甯蘊歎氣:“我還是覺得應該多談兩個,你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那你知道自己想要哪種嗎?”
甯蘊被問住,一語凝噎。說實話,就算她大學談了兩個,也不确定自己喜歡哪種,甚至覺得,男人都差不多,談久了,本性就會暴露。
“算了,一個人挺好的。”甯蘊改口,“我去洗澡了。”
“好呀。”徐晚意笑。
電話挂斷,徐晚意關燈準備睡覺。
阖眼,睜眼,阖眼,睜眼。
一想到她要重新踏上那個地方,她就再無法平靜。
-
直到落地南城這一刻,徐晚意都覺得恍然若夢。
六年了,她又回來了。
沒時間想亂七八糟的東西,打車把行李放進陳明靜提前定的房子,一口氣沒歇,又打車去華寵。
勘景,置景,溝通拍攝時間,确定拍攝方案,重新簽約。
天色漸暗,徐晚意和工作人員道别,輪到陳舒望,她對上那雙笑成一條線的眼睛。
“拜拜,晚晚。”陳舒望朝她告别。
隻有她會叫自己晚晚。
“拜拜。”徐晚意出聲,打車回家。
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她的初中同學陳舒望,目前大五,來華寵實習。上學的時候交集不多,初三轉學後沒了聯系。
窗外街景既熟悉又陌生,南城好像沒怎麼變。
網約車直接開到了單元門口,下車,刷卡拉開門,電梯即将合上,徐晚意連忙跑了幾步,伸手按上行鍵,電梯門打開。
裡面站着一男一女,男人面目并不慈善,有種狠戾感,女人瑟縮窩在角落,手裡提着菜。
看樣子是夫妻,徐晚意收回視線,按數字“9”,看到“10”亮着,意識到電梯裡的人,就住她樓上。
氛圍安靜得有些詭異,電梯門打開,徐晚意松了口氣。插鑰匙,進屋,上鎖。
房子是陳明靜之前租的,一居室,50平,她一個人住綽綽有餘。雖然是老小區,但緊鄰商圈仁和廣場,交通發達,樓下就是地鐵站和公交站。家電齊全,甚至配備了微波爐。
簡單打掃衛生,鋪完床,外賣的洗漱用品到了。
洗完澡,徐晚意躺在床上,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感覺,奇奇怪怪,空得慌。
還是睡覺吧。
*
距開機時間還有半個月,陪同置景,裝固定鏡頭,熟悉環境和獸醫院工作流程,忙上忙下近兩周,終于做完準備工作。
距開機時間僅剩兩天,不用再來現場,可以自由活動。
和華寵工作人員和同事道别,徐晚意離開門店,順街道向前走。
入春,南城天氣舒适,穿一件毛衣不冷不熱。華寵坐落在一條種滿銀杏樹的街道旁,枝葉交錯遮天蔽日,昏黃路燈光影瑣碎。遠離商圈的喧嘩,靜悄悄的,心裡也異常平靜。
手機鈴聲響起,來電顯示池佳。徐晚意按下接通鍵,沒聽到說話聲,還以為信号不好。看了一眼,滿格。她試探:“佳佳?”
“你...忙完了嗎?”
“下班啦。”
“要不要一起吃個飯?”
“可以啊。”
*
一家南城出名的中餐店,座無虛席,池佳提前在網上排号,徐晚意趕到時,正好落座。
大學四年,兩人見面次數屈指可數,一個活在北半球,一個活在南半球,除去池佳飛澳洲來北城轉機,仔細算,她們隻在大四那年春節見過。那時池佳剛和賀煜分手,散心散到慶城找她。
這次回南城出差,徐晚意第一時間告訴池佳。兩人一直說要約飯,但徐晚意在忙現場的事情,池佳又在大廠上班,日夜颠倒,兩人的時間都對不上。
點完菜,徐晚意喝了口茶水潤嗓,垂眸落在池佳露出的手腕内側的小魚文身,“你今天這麼早下班?”
“你怎麼每次都會注意到它啊,再看我明天就去洗了。”池佳翻手藏住手腕。
徐晚意啧聲,“不怕痛了?”
不管何時,隻要池佳露出她的文身,她很難不注意。紋的時候少女心切,一心系于當下,壓根沒想過會有分手的那天。她問過文身來曆。那時池佳和賀煜還在一起,異國戀,某天她路過一家文身店一時興起。那是她對賀煜最上頭的時候。
池佳嘴角抽了下,“怕啊。”
當時文身師剛開始,她就痛得嗷嗷叫。
不想提起池佳的傷心事,徐晚意繼續先前的話題,“今天沒加班。”
“提前走了,再通宵一個月都幹不完。”池佳吐槽完,又連忙搖頭,“不是。主要是...”
池佳定定看向徐晚意,“有一件事...”
“怎麼了?”徐晚意用開酒瓶擰豆奶。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池佳歎氣,頓了頓,“陳逸鳴...去世了...”
噼裡啪啦,玻璃碎掉的聲音響徹大廳,徐晚意回過神,連忙垂頭。
液體混雜玻璃散落一地,她的手,在發抖。
“别動,小意。”池佳慌忙起身,還沒開口,服務員已經拿着掃帚拖把過來清掃。
三分鐘後,桌上一片死寂。
徐晚意雙眼猩紅,壓抑住發顫的嗓音,“什麼時候?”
“應該是兩年前吧。”池佳表情沉重,“和賀煜分手後...我也沒再和她們聯系...”
池佳翻朋友圈,把手機遞給徐晚意:“我今天看到安然發了條朋友圈。”
徐晚意愣怔接過,看清文案時鼻尖泛酸,心髒如針紮刺痛。
【生日快樂
你不在的第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