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萊爾當即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強作鎮定地說:“我是黎明小鎮的人,我來幫弗裡茲大叔找他失蹤的夥計。我剛才消滅了一夥鷹身女妖,現在正打算去告訴卓爾人,弗裡茲大叔近期不會過來的消息。”
男人沉默片刻,似乎在判斷這番話的真實性。赫萊爾趕緊掏出《藥草綱目》,緊張地說:“你看!我真的是藥材鋪的夥計。”
後腦上的冰涼感逐漸消退,男人走到赫萊爾面前,摘下兜帽。赫萊爾這才看清對方面容——五官精緻,輪廓鋒利,皮膚黝黑如巧克力,卻又細膩光滑,仿佛包裹了一層溫潤的光澤。那一刹那,赫萊爾竟恍惚間覺得自己看見了夢中的天使。
少年收起弓弩,冷冷地說:“前面很危險,你回去吧,消息我會替你帶到。”
赫萊爾見他放下了戒備,趕緊笑着讨好道:“我叫赫萊爾,你是卓爾人嗎?我剛才除掉了女妖,前面應該沒有危……”
少年突然伸手捂住赫萊爾的嘴,眼神一凜。
遠處傳來樹葉被踩踏的聲音,還有男人們野蠻的大喊:“那小子呢?别再讓他跑了!”
這是赫萊爾與别人貼得最近的一次,少年穿着黑色皮甲,露指手套也是黑色皮革制成的,整個人與黑暗融為一體。覆在赫萊爾口鼻處的手掌帶着淡淡的泥土氣息,緊貼在他背後的胸膛溫熱堅硬,讓赫萊爾不禁想起了夢中的神秘身影。
嘈雜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少年松了口氣,放開赫萊爾,冷淡地說道:“這就是危險,你根本走不到卓爾人部落。”
赫萊爾看着眼前這個與自己年紀相仿的美麗少年,心頭湧起一絲好奇,試探性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你長得真漂亮啊……哦不,我是說,你的身手很好。我聽弗裡茲大叔說,幽暗密林裡最近還有不少土匪。我可以幫你,你看,我是一名魔法師,而且還會劍術。”
赫萊爾攤開右手,掌心的法陣與晶核瞬間吸引了少年的注意。他又裝模作樣地揮舞木劍,完全沒有戰鬥時的流暢感,反而看起來滑稽可笑。
少年掏出黑弓,似乎有些無奈地說道:“我叫福勒斯特。你可以跟着我,但我不能保證你的安全。”
赫萊爾掏出一顆巧克力,為自己新交了一個朋友而感到高興:“福勒斯特,你的名字也很好聽。吃這個吧,裡面加了杏仁和牛奶,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
牛奶杏仁巧克力的包裝紙一拆開,香甜的味道便彌漫開來。但福勒斯特并沒有立刻接過,而是盯着巧克力咽了咽口水。
赫萊爾見狀,先自己吃了一顆,再拆開另一顆遞給他。福勒斯特這才接過,兩眼放光地吃完了巧克力。
赫萊爾暗自發笑,果然還是個孩子。聽說卓爾人向來沉默寡言,骁勇善射,擁有卓越的視力與洞察力,不喜殺戮,但面對侵略家園的敵人時從不手軟。這個福勒斯特似乎也不例外,隻是比傳聞中的卓爾人更為沉靜。
福勒斯特健步如飛,在層層疊疊的落葉樹枝間跳躍奔跑,竟未發出一絲聲響。相比之下,赫萊爾就顯得笨重許多,幸好他常年在山間奔跑,體力充沛,這才勉強跟上福勒斯特的步伐。兩人緊跟着土匪離去的方向,始終保持着幾十米的距離。
每次赫萊爾以為自己要跟丢了,福勒斯特便會投來堅定的眼神,仿佛獵鷹一般精準地掌握着目标的蹤迹。
興許是土匪們走累了,不到兩小時,他們罵罵咧咧地回到了寨子裡。
寨子裡堆滿了雜物,中央的篝火仍未熄滅,沉重的鐵劍随意扔在地上,幾個女人低着頭,神色惶恐地端着酒肉。赫萊爾目光一掃,心下一驚,赫然發現其中一人竟是黎明小鎮上的光明修女!
“他們喝完酒會回房睡覺,到時候你負責帶走女人,我來收拾這夥土匪。”福勒斯特低聲說道,聲音像夜色一樣沉穩。
赫萊爾被他的吐息吹得耳朵微微發紅,但他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緊跟在福勒斯特身後,盡量放輕腳步,以免驚動土匪。他們悄然穿梭在黑暗的叢林裡,福勒斯特挑了一塊幹燥的泥地坐下,掏出幹面包邊吃邊講解。
寨子不大,頭領是那個坐在篝火旁的絡腮胡大漢,身手一般,勝在人多。寨子裡共有十二名土匪,全是附近村落、小鎮逃出來的殺人犯,個個心狠手辣。而女人們被集中關押在東側的幾間破屋中,白天負責做飯,夜裡則要服侍土匪們,未被叫走的女人隻能躲在屋裡睡覺。
“你一個人對付十二個土匪,能行嗎?”赫萊爾忍不住擔憂地問,“而且萬一他們的房裡有女人……”
福勒斯特淡然地擦拭着黑弓,赫萊爾這才發現他沒有箭囊,頓時吓了一跳,語調都變了:“你……你都沒箭了!”
福勒斯特微微一笑,拉開黑弓,隻見兩手之間赫然出現一道冰藍色的光柱,凝聚成一支閃爍着寒意的利箭。赫萊爾看呆了,低頭掏出自己的木劍,右手覆上,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我也會發光。”
福勒斯特皺起眉,好奇地盯着木劍:“冰霜之力來源于你掌心的法陣?這不是你的本源法術?”
赫萊爾撓了撓頭,如實說道:“我用法術吞噬掉了女妖頭領,然後就獲得了她的冰霜攻擊。看,這就是她的晶核,還在消化中。”
福勒斯特拍拍赫萊爾的肩膀,語氣裡透着些許歉意:“看來我小看你了。對不起,晚上請你放走女人們後,再過來援助我。等事情結束,我會帶你去見族長。”
赫萊爾感動得差點哭出來,心裡暗暗決定要為新朋友兩肋插刀。他激動地掏出巧克力作為友誼的見證,福勒斯特稍作猶豫,便接過塞進嘴裡,微不可察地彎了彎嘴角。
夜色深沉,幽暗密林的蟲鳴交織成低沉的旋律,偶爾遠處傳來野獸的嚎叫,令人心生警惕。赫萊爾打了個盹,被福勒斯特輕輕搖醒。
“行動開始。”
兩人潛伏在寨子不到一裡地的地方,福勒斯特先去敵營打探了一番,确認哨崗上隻剩一個人守夜,其他人都已入房休息。
“你說的那位修女在第二間房裡。我建議你先去找她,讓她将女人們集合起來。”福勒斯特低聲囑咐,“等我解決守夜人,你立即從那裡繞過去。”
赫萊爾點頭,順手塞給福勒斯特一瓶淨化藥水和治療藥膏,然後藏身在哨崗邊等待。
黑暗中,福勒斯特猶如獵豹一般爬上巨樹,将身形隐藏于層層疊疊的樹枝中,悄然拉開黑弓。冰冷的光箭在兩指之間凝聚,蓄勢待發。
“咻——”
冰霜之箭呼嘯而過,穩穩穿透守夜人的額頭。那人無聲地倒下,連一滴血都沒流,傷口早已被冰霜封凍。
赫萊爾立刻翻越栅欄,迅速朝着東側的木屋跑去。他掏出小刀,砍斷第二間房的門鎖,房内的女人們驚醒,帶着驚恐的眼神望向門口。
“噓——”赫萊爾壓低聲音走進屋裡,輕聲說道,“利茲修女,是我,赫萊爾。”
利茲修女忍住喜悅的眼淚,輕輕擁抱赫萊爾,随後迅速帶着其他女人小心翼翼地離開。此刻仍在土匪房中的女人共有五人,加上被解救出來的十人,全是被擄來的苦命人。她們平日裡受盡折磨,甚至連食物都要看土匪們的心情分配。
赫萊爾将女人們安置在福勒斯特事先準備好的樹洞中,同時布下初級陷阱陣,以防小型野獸闖入。
他深吸了一口氣,回頭望向寨子的方向。
修女的禱告聲在夜色中宛如聖歌回蕩,赫萊爾臨走前,利茲輕輕在他額頭上一點,信仰的祝福化作一股溫暖的力量流入體内。他頓覺心神清明,周圍的一切仿佛都變得更加敏銳,連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感知。
他大步流星跑回寨子,福勒斯特已經解決了獨自入眠的四名土匪。他們的死狀與守夜人别無二緻,額心處一個冰封的血洞,連臉上都沒有沾染一絲血污。
福勒斯特蹲在天窗旁,示意赫萊爾爬上去。赫萊爾比劃了一連串誰也看不懂的手勢,最後隻能讪讪地小聲說道:“我爬不上去。”
福勒斯特黑着臉從屋頂跳下,赫萊爾趕緊翻找工具包,掏出了一小袋迷疊香粉末。福勒斯特一臉不解,而赫萊爾則對他比了個大拇指,施放火系法術,将迷疊香粉點燃,順着門縫推了進去,青色煙霧袅袅上升,迅速彌漫整個房間。
濃煙随着土匪的呼吸進入他們的肺部,不到片刻,屋内的鼾聲便紛紛停歇,取而代之的是沉沉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