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低聲說道:“抱歉,我也說得太多了。我隻是過來提醒你,戰争可能随時會開始。如果你願意留下來守護王城,而你的家人,或者……”
西奧多微微一笑,語氣帶着一絲戲谑:“愛人若是打算離開,你可以用這塊令牌出城。”
“愛……愛人?!”赫萊爾猝不及防地大叫,“我、我、我沒有愛人!啊……我有喜歡的人,但不是愛人……哦不,我都在說些什麼?老天……”
他手足無措地捂住臉,羞憤地低下頭,“西奧多,請你當作沒聽見吧!”
西奧多眨了眨眼,故作無辜地說道:“嗯?你剛才說了什麼?”随即,他勾起嘴角,輕聲道:“不過,能被赫萊爾喜歡上的人,真是很幸運呢。”
赫萊爾像燒開的水壺一般,臉頰漲紅,腦袋發燙,嘴裡叽裡咕噜地胡言亂語了幾句,然後轉身拔腿就跑。西奧多在原地微微一笑,目送他回旅館,才轉身回到教廷。
赫萊爾回到房間後,把頭埋進枕頭裡翻滾,心裡充滿了羞恥與幸福交織的複雜情緒。
夜幕降臨,連續幾日都隻接城内委托的赫萊爾照例躺在床上算賬。這些委托雖然簡單,但酬勞也微薄,勉強夠維持每日的開銷。就在他即将入睡時,耳邊忽然響起一個缥缈而沙啞的男聲。
那聲音仿佛直擊心髒,低沉而冰冷地吐出四個字——
“挽歌,輕唱。”
赫萊爾猛地睜開眼,窗外忽然傳來一聲凄厲的女人尖叫。他來不及多想,翻身下床,迅速穿好衣服,帶上背包,敲響了隔壁房間的門。
福勒斯特和卡洛克也已穿戴整齊,三人對視一眼,毫不猶豫地沖下樓。酒館大廳已經亂成一團,惶恐的居民擠滿了空間,幾個精壯的男子死死頂住門闆,試圖阻止外面的東西闖入。
赫萊爾走過去正要開口,一隻血手猛地拍在窗玻璃上,緊接着,一張驚恐的人臉貼在玻璃上,臉頰迅速幹癟下去,肌膚泛起詭異的綠色,徹底失去生機。
“老天!”
“那是什麼?!”
“該死的!瘟疫法師真的複活了嗎?”
“快關好門!别讓這些怪物進來!”
赫萊爾的腦袋嗡嗡作響,剛剛目睹的一幕讓他無法呼吸。他見識過瘟疫法師的手段,能控制強大的沙王克裡瑟曆斯,也能操縱低等生物。
現在,這場突如其來的異變,會不會也是瘟疫法師的手筆?
赫萊爾的心跳如擂鼓。
如果這些怪物真的與瘟疫法師有關,那——
西奧多呢?
他是不是已經在與這些東西戰鬥了?
一想到西奧多,赫萊爾再也顧不得其他,他猛地掀開堵在門口的男人們,朝着尖叫聲的方向沖去,福勒斯特與卡洛克緊緊跟在他身後,在衆人的驚叫與咒罵中,三人迅速穿梭在混亂的街道上。
“救我!救救我……”
主街道上滿是幹癟的屍體,濃重的血腥味與腐臭味交織在一起,令人作嘔。慘烈的叫聲此起彼伏,赫萊爾辨認出那是從不遠處一家酒館傳來的。他提起木劍,經過閻刃錘鍛過的紅棕色木劍此刻被火焰覆蓋,熾熱的光暈映照在他的臉上,他邊跑邊喊:“你在哪裡?傑圭琳!”
“啊——!我在酒館!救……”
傑圭琳的慘叫聲戛然而止,赫萊爾心頭猛地一沉,沖進那家酒館,迎面便撞上一具死灰色的幹屍。那怪物臉頰幹癟,眼窩深陷,僅剩的幾顆牙齒泛着詭異的黃光,四肢畸形,雙手大得可怕,散發着濃烈的腐臭氣息。一見到赫萊爾,便像捕食的野獸般猛撲過來。
“當心!”福勒斯特在身後大喊,冰藍色的箭矢破空而至,精準地刺入幹屍的額頭。
“可能有毒,被咬到了嗎?”福勒斯特警惕地問。
赫萊爾搖了搖頭,心跳劇烈,邁步走進酒館,環顧四周。他的目光落在不遠處,傑圭琳的屍體倒在地上,皮膚幹枯,嘴巴微張,死前的驚恐表情凝固在臉上。她的眼白渾濁,身體卻在微微抽搐,仿佛有什麼東西即将蘇醒。
“她……她好像要複活了。”赫萊爾喃喃道,手指微微顫抖,“不,我想她已經變成了這些東西……要徹底殺死他們,必須破壞頭顱。”
傑圭琳的身體在詭異的沉默中猛地坐起,脖子以一種不自然的角度扭向赫萊爾,嘴角微微張開,露出幹枯的牙龈。
赫萊爾深吸一口氣,紅着眼,提劍砍下了她的頭,木劍上的烈焰吞噬了屍體的殘留瘴氣,火光跳動,最終熄滅。
“對不起……傑圭琳……對不起……”他的聲音微弱而沙啞。
福勒斯特的手按在赫萊爾肩上,聲音低沉而堅定:“赫萊爾,還有很多人需要你的幫助,振作起來。”
赫萊爾咬緊牙關,狠狠擦掉眼淚,深吸一口氣,猛地擡頭,踏出酒館。
外面的街道已經成了一片煉獄。
傭兵們拿起武器與活死人搏殺,騎士團也紛紛加入戰局,但這些被瘟疫感染的怪物殺傷力極強,凡是被他們咬傷或抓傷的人,都會在斷氣後迅速異變,成為新的活死人,反過來襲擊自己的同胞。
“刀斧手,砍下他們的腦袋!”赫萊爾一邊抵禦活死人的攻擊,一邊高聲大喊,“弓箭手,射穿頭顱!隻要命中要害,他們就不會再動了!”
他的指揮讓傭兵們漸漸恢複秩序,一個D級傭兵團的團長聞言高喊:“兄弟們,為自由而生,為信仰而戰!”
在傭兵們的團結奮戰下,局勢終于開始好轉。第一波手無寸鐵的平民死傷慘重,然而有組織的反擊讓戰況扭轉,活死人開始減少,逐漸被清剿。
赫萊爾氣喘籲籲地站在教廷門口,環顧四周,仍然沒有西奧多的身影。他的心髒狂跳,耳邊全是慘叫與戰鬥的聲音,但他的目光死死鎖定在教廷敞開的那扇大門。
——教廷的門,竟然是開着的。
赫萊爾猛地推開門,眼前的景象讓他心髒猛地一縮。
一向森嚴的光明教廷,如今卻遍地屍體,年幼的學徒随意倒在路邊,身上的白袍染滿血污,俊美的臉頰蒼白而毫無生機。
赫萊爾的腳步有些踉跄,他用力深呼吸,握緊劍柄,抑制住心底的恐慌。
——西奧多,究竟在哪裡?
夜色籠罩之下,王城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亂,而這場災厄的幕後黑手,依舊隐藏在黑暗之中,冷冷地注視着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