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那點自信,早在他投簡曆被拒十幾次時就被磨得七零八落。如今他更像是一條躺在十段門檻上鹹着過日子的社畜,夢想着早日熬夠資曆、帶個助理、接穩單,過上養老日子。
他心裡清楚,以自己的水平,通過初賽不算難。但如果連個入圍獎都拿不到,多少還是有些丢臉。尤其是在程澍面前——人家可是沃頓商學院畢業的天之驕子,家族企業看起來蒸蒸日上,當然這是他從大樓外立面和樓層高度中自行解讀的。
在他眼裡,程澍不僅刷财經新聞像刷微博,還親自看企業年報、過目助理遞交的估值表,連公司年終獎都參與考核分配……總之就是他認定的“商業大牛”典範。自己這個日常靠靈感和甲方情緒吃飯的設計狗,除了臉還算能看點,其他都不太夠格。
但他也不是那種自我否定到骨子裡的人。說到底,日子還長,這一仗,就當是給自己攢聲望的機會吧。
遊稚非常喜歡看程澍一邊穿着西裝一邊辦公的樣子,尤其是那種沉穩利落的氣質,簡直是他青春期幻想中“辦公室play”最完美的具象化。雖然他和鋼卓力格在情趣酒店裡也嘗試過不少情境,但奈何那些酒店提供的西裝質量太差,而鋼卓力格自己又沒買過西裝,因此他們從未模拟過“職場上司與下屬”這一經典橋段。
而程澍不一樣。
他不僅自帶那股屬于高階管理者的壓迫感,身上的每一件西裝也都是量身定制的手工款,舉手投足間透着精英的克制與鋒利。再加上比鋼卓力格更結實的體格,尤其是那雙撐起襯衫輪廓的胸肌與肱二頭肌,更是令人無限遐想。
于是這個周末在家休息時,遊稚忍不住摸出數位闆,畫了一張以辦公室調情為主題的同人圖,主角自然是他和程澍。那張圖幾乎是一氣呵成,從線稿到上色,每一步都堪稱狀态巅峰。構圖巧妙,光影精緻,甚至連桌面反光都畫得一絲不苟,毫無疑問是他近幾年來最滿意的作品。
畫完後他手指還在發抖,懷着此生無憾的心情把圖傳上了微博,然後刷了刷微信,發現還在外地出差的程澍沒有消息。
在認識程澍以前,遊稚從沒想過富二代的生活也會如此繁忙。程澍不僅日常要參與公司管理,有時還需要夜間跟進國際金融市場動向,再加上不定期飛來飛去談合作,堪比一台永不熄火的陀螺。
戀愛初期的小情侶總是有說不完的話。有一回,兩人視頻聊到深夜十一點半,結果話正說到一半,程澍突然沒了回音。遊稚以為信号斷了,打了個電話過去才知道他是累到直接睡着了。那之後,遊稚每次聊天都小心控制時間,生怕影響程澍的休息。
——
轉眼已是九月。
設計大賽的作品還沒着落,遊稚在公司和家裡都嘗試了各種辦法尋找靈感,一度陷入自我懷疑,甚至好幾次都想放棄不投算球。但每次瀕臨崩潰時,程澍總會一句話把他拉回來,哪怕隻是“你想怎樣都行,我都支持你”,也足夠遊稚咬咬牙繼續堅持。
他不是沒感到慚愧。程澍的支持無條件到近乎寵溺,反倒讓他在焦慮與自責中反複橫跳,甚至因為咬筆蓋咬壞了好幾個。
與此同時,初照人那邊的進展依舊撲朔迷離。程澍私下提到,初見月已經陷入單方面的苦戀狀态。這是程澍認識他以來第一次見他如此主動,不僅親自送餐送資料、幫忙跑腿,還常常找借口路過初照人家門口。
要說初照人完全沒動心是不可能的,但隻要初見月稍稍表現出一些親密意味,他就條件反射般地退縮,甚至泛起莫名的恐懼和壓力。即便是情場老手的初見月,也被他時而親近、時而拒絕的反應搞得頭大。
但幾個月過去了,初見月居然還沒被吓跑,這本身就是個奇迹。
為了推動戀愛大計的發展,也為慶祝初照人工作室成立三周年,遊稚幹脆組織了一場四人約會。一來可以名正言順地慶祝,二來也能幫初見月說幾句好話。畢竟這段時間他的表現确實不錯,遊稚也實在希望初照人能早日感受到戀愛的快樂,順便體驗一下……某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這是遊稚人生中第一次“拉皮條”,對初照人卻隻說是慶祝工作室成立紀念,對方也沒多想,爽快答應。具體場所和流程由初見月一手包辦,他為此費盡心思,纏着遊稚打聽初照人的各種喜好。
遊稚則在靈感枯竭、瘋狂摸魚之際懶洋洋地回答了幾句,對能透露的細節有着明确分寸,既不踩線,也不讓初照人感到不适。
一切都安排妥當,下一步——就等“火候”到了。
——
終于到了約會這天,遊稚趕了五天工才拿下兩天周末連休,其他三人倒是日程寬裕。
令遊稚和初照人都意外的是,初見月并沒有像霸總小說那樣包下全城最豪華的商場與酒店,帶着初照人瘋狂掃貨,再舉辦一場階級鴻溝感十足的晚宴,而是相當樸素地安排了市郊溫泉遊樂園兩日放松行程。
更貼心的是,初見月還訂了三間房。遊稚和程澍共住一間,是提前商量好的安排,也意味着遊稚終于下定決心要和程澍更進一步。戀愛一個多月來,兩人聚少離多,隻能靠手機維系感情,最親密的舉動也僅止于輕吻。他一直不确定是程澍在照顧自己的節奏,還是兩人都不确定何時該更親密些。
思慮再三,遊稚決定主動出擊。他特意去便利店買了三種型号的安全套,結賬時羞得滿臉通紅,不敢直視收銀員。要知道幾年前去找鋼卓力格的時候,他可從容得多,絲毫不慌。
時間真是神來之手,不僅能悄然改變人的喜好,也能悄無聲息地抹去一些性格的痕迹。
周六清晨,遊稚拖着小行李箱在小區門口的治安崗等人。不一會兒,一輛從未見過的庫裡南緩緩駛來,在他眼前停下。程澍從後座下來,沖他一笑,嗓音低柔:“吃早飯了嗎?”
遊稚愣愣地點點頭,目光被那台閃閃發亮的豪車吸引,心神略有恍惚:“吃了點餅幹。”
駕駛位的黃叔下車欲幫他拿行李,卻被程澍一個眼神制止。他親自提起行李箱放入後備箱,又為遊稚拉開車門,還用手肘護住他的額頭,細節周到得令人心動。
遊稚低聲問:“我們要去接小照嗎?”
“見月已經接到他了。”程澍輕輕揉了揉遊稚的發旋,語氣溫柔,“吃點東西,要坐兩個小時車。”
說完他從座側掏出一袋早餐,裡面有遊稚最近迷戀的桂林鹵粉和鮮蝦煎餃。遊稚雖餓,卻對在這輛價值數百萬的車内吃路邊攤感到些許不安。程澍見他猶豫,輕聲催促:“一會兒煎餃要涼了。”
最終遊稚還是接過袋子,一臉黑線地默默吃了起來。程澍對黃叔吩咐了句“慢點開”,車才緩緩駛離市區。
飯後,兩人聊了聊工作與遊稚遲遲沒有靈感的設計大賽作品。程澍則在遊稚的強烈要求下簡單講述了近期國際金融市場的走勢,沒聊幾句,遊稚就開始打瞌睡。
他随口問車上有沒有音樂可以提神,也順便打探一下程澍的音樂喜好。
黃叔打開音響,最初像是鋼琴旋律的曲子很快轉入雄渾莊嚴,音色愈發複雜宏大,遊稚猛然意識到——這是巴赫的《D小調托卡塔與賦格》,管風琴曲中的經典之作。
他忍不住笑了:“歌很不錯,現在有錢人不聽點古典樂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有在聽歌’。”
程澍輕描淡寫地接道:“能給你留下好印象,也不枉我連夜下載‘古典樂百首精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