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剛過十一點,九月的秋老虎依舊咄咄逼人,就連這片山區也難逃熱浪襲擊。也正因如此,這家建有水上樂園的溫泉遊樂場一年四季都人潮不斷,熱鬧非凡。
一路上初照人興奮地盤算着今天要臨幸的池子,按照他的精打細算,竟然是要把整座園區的公共溫泉全都玩一遍。
遊稚幽幽來了一句:“皮會被泡爛的吧。”
初照人白了他一眼:“每個池子泡十分鐘,肯定沒事的。”
衆人來到主園區,隻見園區熱火朝天,身着各式泳衣的男女老少在水上樂園玩得不亦樂乎,反倒冷落了園區主打的各類溫泉。初照人小孩心性爆發,原本說好先去泡泥漿浴,結果看見超長滑梯就挪不動腳了,硬是拉着遊稚先去玩,另外兩人也隻好陪着。
四個風格各異的帥哥穿着泳褲一同出現,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遊稚被盯得渾身發毛,不由自主地躲進程澍寬厚的背影後,低聲說:“我好幾年沒遊泳了,不知道還能不能浮起來。”
程澍摸了摸他的頭,溫柔道:“有我在,别怕。”
遊稚戰戰兢兢地下水,不一會兒就找回了以前的感覺,接着就被初照人拉去玩滑梯。兩個三十歲的小大叔玩得不亦樂乎,直到皮膚都起皺,才被各自的老攻拉上岸,簡單沖了個澡,回别墅吃午飯。
午休時間還沒來得及讓遊稚害羞,初照人又拽着他去泡溫泉。一行人在園區奔波了整個下午,回别墅等待慶祝晚宴時,遊稚已經困得直接睡了過去,程澍則坐在他身邊處理公務,那副模樣像極了當年鋼卓力格在他打瞌睡時默默學習的場景。
夜幕悄然降臨,遊稚翻了個身醒來,手剛好環在程澍腰間,他下意識地蹭了蹭,很是迷戀這種熟悉的溫度,讓他有種回到那些年明媚午後的錯覺。
時間已是晚上八點,一行人在樓下集合,坐上穿梭車前往主園區的大酒店。初見月事先打過招呼,這并不是傳說中上流社會的高規格晚宴,無需西裝革履,于是這也成了遊稚第一次見程澍穿短袖便服的樣子。
沒想到他不抹發蠟的時候,竟有點像個陽光體育生。遊稚暗想:要是配雙白襪再穿雙球鞋,發到推特上肯定能粉絲過萬。
穿梭車在酒店門口停下,初見月在前方帶路,遊稚分明從初照人臉上看見了幸福的神色,心想這小子其實也很希望能和初見月好好談一場戀愛吧,但有些心結,或許連時間也難以解開。
遊稚又看了眼初見月,年輕帥氣的臉上頭一回露出不自信的神情,呼吸略顯急促,無處安放的大手僵在半空微微顫抖,似乎很想學程澍那樣,輕輕地摸摸心儀之人的頭。
一行人來到貴賓廳前,初見月稍一用力推開門,做出邀請的姿勢。初照人小臉通紅,把手輕輕放在初見月的手心。初見月露出受寵若驚的表情,但随即穩住情緒,牽着他走進大廳。
正前方是一塊樸素的花牌,上書“祝賀初照人工作室成立三周年”,字迹端正,略顯土味,卻仍讓初照人激動得像個孩子。他飛快掏出手機,站在花牌前瘋狂拍照。
那一刻,遊稚覺得,這趟小旅行,不隻是放松身體,也悄然治愈了許多關于成長、愛與和解的縫隙。
此時服務員們開始上餐,初見月請來了初照人最喜歡的那家燒烤攤的老闆,現場彌漫着燒烤攤特有的迷人香味,讓初照人和遊稚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我靠!小賤你可以的!”初照人激動地給了初見月一個熊抱,“不過這麼多烤串兒,就我們四個人吃得完嗎?”
初見月終于上手摸了摸初照人的頭,寵溺地說:“能吃多少是多少,你說一聲,我就讓他們别烤了。”
初照人被揉得臉更紅了,宛如一個剛進入大學的青澀學生。這也是認識他十多年以來,遊稚第一次見到他這副模樣,簡直就是把“小鹿亂撞”四個字寫在臉上。
酒保帶着四杯香槟走來,四人各自取了一杯,簡短緻辭後,晚宴正式開始。
不得不說,看平時一本正經的程澍吃烤串,确實是一件極有趣的事。就算不小心把調料粘在臉上,程澍身上的紳士氣質依舊不減,舉止之間都讓遊稚對他更加迷戀。
在正廳吃過一輪,初見月神秘兮兮地牽起初照人的手,像一名忠誠又桀骜不馴的騎士護着他的王子,溫柔地說:“這邊還有好玩的。”
初照人一聽來了興趣,眼睛都亮了:“真的嗎?走走走,你們也一起!”
初見月領着三人繞了半圈場館,在烤串台背後是一片别緻布置,将這一側裝飾得宛如婚禮現場,卻不帶絲毫庸俗感。他指着一個隐藏在花叢中的保鮮櫃,說:“這是一些小甜點,奇奇說你喜歡抹茶,我就讓他們把能做的抹茶味甜品都做了一份。還有你喜歡的榴蓮千層和班戟。”
初照人興奮地直跺腳,櫥窗内的小甜點精緻可愛,讓人不忍下口。初見月繼續扒拉裝飾物,掃開冰櫃上的碎彩帶,說:“這裡是冰淇淋,什麼口味都有,這邊還有蛋筒機和可以加進去的小料,什麼杏仁碎、核桃碎……”
遊稚看到冰櫃裡那桶深棕色的冰淇淋,不由打了個寒顫,默默祈禱初照人不要太在意。好在初見月已經拉着初照人去了另一邊。那是一道朦胧的霧簾,地上鋪了幹冰,煙霧缭繞。
“來看看這個,”初見月頗有幾分得意,“是我在博覽會上訂的小玩意兒,說是目前為止全上海最大的。”
衆人好奇地走進煙霧之中,朦胧中隐約可見一尊巨大的巧克力瀑布機,濃郁香氣撲鼻而來,令人垂涎欲滴。
然而遊稚卻倒吸一口涼氣,脫口而出:“完了。”
與此同時,初照人紅潤的臉色驟然變白,身軀劇顫,腸胃翻騰,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捂着嘴像是要吐出來。
尚在沾沾自喜的初見月見狀,驚得大喊:“怎麼了?!食物中毒了嗎?!”
初照人再也忍不住,跪坐地上劇烈嘔吐。遊稚爆發出驚人力氣,生拉硬拽把他從巧克力瀑布附近拖出來。初照人嘔得撕心裂肺,将剛吃的燒烤全吐了出來,接着又吐起了膽汁,淚水汗水糊在一起,整個人看起來狼狽不堪。
初見月站在一旁,臉色慘白,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不斷喃喃:“是對什麼過敏了嗎?到底是怎麼回事……”
程澍叫來服務員遞上濕毛巾和水,遞給初見月,他這才回過神來,蹲在初照人身旁,哭着說:“好點了嗎?”
初照人終于吐盡了,瘦弱的身體像篩子一樣抖個不停,神志不清地低語:“我錯了……我喜歡女生……我吃不下了……”
這些支離破碎的話語勾起了遊稚最痛苦的記憶,他忍不住哭了出來,身上各處酸痛仿佛被抽回那個黑暗的夜晚,那根藤條再一次抽在他身上,留下大片紅痕。
見遊稚情緒也隐隐失控,程澍焦急喊道:“快——先去衛生間!你扶着小照的頭,别讓嘔吐物堵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