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飛快流逝,遊稚就坐在桌前,右手在數位闆上飛快舞動。臨近十二點的時候,程澍終于發來消息,問他“睡了嗎”。遊稚拿起手機,才發現因為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身體早已僵硬不堪。
兩人互相彙報了工作進度,又膩膩歪歪地打了段視頻電話才依依不舍地挂斷,約好第二天一早程澍來接他上班,順便把他炖了一晚上的愛心骨湯親手送來。
就這樣忙裡偷閑地過了四個月。
雖然遊稚沒能趕在年會前沖到十段,但靠着秦朗那單和程澍牽線來的幾個重量級客戶,還是拿到了相當豐厚的年終獎。
令遊稚沒想到的是,不僅是秦朗那套房,就連劉昊後來被退單的那棟别墅,也是程澍買下的。不過更出乎程澍意料的是,在他投下的幾十個項目裡,遊稚偏偏沒有挑選最有油水的别墅項目。他本打算等交付時将鑰匙直接交到遊稚手上,但因為分公司尚未搬遷,那套房子便暫時擱置了下來。
期間,遊稚曾調侃地問過程澍:“你怎麼不說‘别工作了,我養你’這種話?”
程澍反問他:“你喜歡這份工作嗎?”
遊稚認真想了想,說:“雖然很累,但我倒是越來越喜歡了。特别是當我的設計能為那些預算有限的小戶型業主帶來實實在在的改善時,那種成就感特别真實。”
程澍聽後笑了,揉了揉他的頭發,道:“那我又有什麼資格讓你放棄自己喜歡的事業?但如果你哪天想出來單幹,我願意幫你,出資也好、人脈也好,你随時可以開口。”
不久,設計大賽公布結果。奇迹沒有發生,遊稚雖然沒能拔得頭籌,但也拿到了十個“最具潛力新人獎”之一,在公司小小風光了一把。劉昊雖然沒有參賽,卻也沒忘冷嘲熱諷一番。
轉眼又過了半個月,北方寒風凜冽,白雪皚皚。程澍親自把遊稚裹成粽子,帶着他一同下飛機。
“好——冷——啊——”
遊稚哆哆嗦嗦地往程澍懷裡鑽,上下牙關直打顫,半天才擠出一句:“為、為什麼内蒙古會這麼冷……我、我不行了……”
程澍拖着兩個大行李箱,身上還挂着兩個包,依舊用寬厚的身軀替他擋風:“寶寶,再堅持一下,上了車就好了。”
車子在冰雪覆蓋的公路上疾馳了數小時,終于抵達目的地。當年被賣掉換錢的牧場,如今又被程澍買了回來,并請人專業打理。屋舍整潔溫暖,窗外便是一望無際的銀白草原,天地間寂靜而純淨。
“今天先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帶你去那達慕。”程澍一邊輕拍遊稚帽子上的雪,一邊說,“外面将近零下四十度,别凍傷了。”
遊稚眼前一亮,興奮地喊道:“快,拿盆熱水來!”
程澍一臉不解,卻還是利落地從廚房端出一盆熱水。遊稚抱着塑料盆一路小跑到院子裡,轉頭喊道:“給我錄像!”
程澍這才反應過來他的意圖,摘下手套掏出手機,朝他比了個“OK”。遊稚深吸一口氣,雙手高高舉起水盆,猛地往空中一甩——熱水在零下四十度的空氣中騰起一團水霧,瞬間凝結,像爆開的雪霧,在陽光下劃出一道弧光,最後落地碎成晶瑩冰粒,又迅速結成薄霜。
遊稚激動地小跑回來,貼在程澍肩頭問:“拍到了嗎?”
程澍點頭,把他往屋裡帶:“先進去,凍壞了可不值。”
回到屋裡,遊稚洗了個熱水澡,披着浴巾擦頭發時,手機響起,是初照人發來的視頻通話。他眉頭一皺,心裡泛起一絲不妙——以初照人的習慣,隻有喝高了才會二話不說直接開視頻。
果然,接通後畫面裡就是初照人微醺的臉。他舉着一瓶啤酒,灌下一大口,眼神迷離:“奇奇,你們到地方了?”
“嗯,”遊稚一邊擦頭發一邊應着,“你怎麼一個人喝酒?小賤呢?”
初照人“哼”了一聲,嘴一撇:“我要和他分手!他根本不愛我!”
遊稚愣住。這對初姓情侶幾個月來感情穩定,初見月不僅不介意初照人化妝、拍攝、做博主這些生活方式,反而極力支持,倆人雖然有小吵小鬧,但都轉瞬即忘,怎麼突然來了個“分手”?
“你倆怎麼回事?”遊稚狐疑地問。
“他……”初照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他根本對我沒興趣!”
遊稚隐約感覺哪裡不對,但還是耐着性子問:“怎麼說?”
初照人躊躇了一下,忽然問:“我先問你,你跟老黑第一次那個的時候,是怎麼發生的?”
“什、什麼那個?”遊稚頓時紅了臉,“你是不是喝多了?!”
“就那個嘛!”初照人咬牙切齒,“上床啊!你們倆是不是十八歲那年就……那個了?”
遊稚大緻猜到了他話裡的意思,硬着頭皮應道:“差不多吧……就是順其自然那種。”
初照人頓時撅嘴,滿臉委屈:“那他為什麼不碰我?都四個月了!我都主動明示了,他連抱着親我都沒有!”
遊稚一邊歎氣一邊思索:“我記得……上次泡溫泉的時候,我和他說過你的事。”
那之後,初見月便主動帶初照人去做心理咨詢。如今,初照人已能漸漸面對過去的創傷,連曾經對親密接觸的恐懼也逐步克服了。隻是遊稚沒想到,這一切,反倒讓初見月變得更加謹慎。
因為那晚的巧克力事件,讓初見月意識到——再小的觸碰、再微妙的暗示,都可能讓初照人再次陷入深淵。
于是,他選擇了最克制的方式守護這段感情——小心翼翼地不越雷池一步。
遊稚沉默片刻,溫聲道:“我覺得……不是他不愛你,而是他太愛你了,怕自己一不小心傷到你。”
初照人眼角微紅,閉上眼努力甩了甩頭,擠出一絲笑容對遊稚說:“我知道,那次……大家都被吓到了吧?”
遊稚忽然很想給他一個擁抱,溫柔說道:“怎麼會?大家都很擔心你。不過我覺得那次小賤真的特别難過。他真的很在乎你,所以才會那麼小心翼翼,怕一不小心傷到你。别多想了,好嗎?”
初照人吸了吸鼻子,低聲呢喃:“小賤……”
就在這時,房門被推開,剛洗完澡、滿身蒸騰熱氣的程澍隻裹着一條浴巾走了進來,晃着手機對遊稚輕聲說:“見月。”
遊稚立刻會意,朝自己手機比了比:“小照。”
兩人一個眼神就達成了共識。程澍轉身關上門離開,遊稚繼續對着屏幕說:“你現在在家嗎?”
初照人點點頭,嘟囔着說:“我剛才把小賤趕出去了……我是不是太色了?最近每天都想撲他……”
遊稚強忍笑意:“這很正常,男人嘛。那你打算怎麼辦?要不要我去找老黑說說情?”
初照人想了想,把酒瓶裡最後一口喝掉,打了個嗝:“不用了,我這就去找小賤!嗝……我也是馬上三十一的男人了,要有擔當!”
話音剛落,通訊就被切斷。遊稚一激靈,立刻撥回去,結果是忙音。他沖出房間去找程澍,見他還在講電話,便急急忙忙道:“快告訴小賤,小照要去找他了!”
程澍邊點頭邊轉述,話音剛落,門口就傳來一聲醉醺醺的呼喚:“小賤——”
程澍挂斷電話,輕聲說:“沒事了。”
遊稚終于松了一口氣,總算有時間認真打量一下眼前這具赤裸結實的上半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