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澍看着他,心中百感交集。
“也許吧。”他輕聲說道,聲音中帶着一絲前所未有的溫軟。
這時,幼兒園的老師遠遠地喊道:“霖霖,來吃點心了!”
遊時霖應了一聲,回頭對程澍揮了揮小手:“陳叔叔再見!希望你也能早點找到你的寶藏哦!”
他蹦蹦跳跳地跑向點心區,腳步輕快,像是一道溫柔的光從程澍眼前劃過。
而程澍仍舊蹲在原地,久久未動,目送着小小的背影。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或許已經不再隻是“接近”遊稚的孩子。
——他是真的,在意上這個孩子了。
與此同時,園長和幾位老師站在不遠處,看着程澍與遊時霖的互動,心中不約而同地泛起一個念頭——這兩人的眉眼輪廓,未免也太像了。
但這種話誰也不敢當着程澍的面調侃,隻能在私下裡低聲感歎:“真是有緣分啊……”
接下來的一個月裡,程澍幾乎無所不用其極地制造各種“偶遇”,卻又恰到好處地避免過于刻意,确保自己與遊時霖的接觸既自然,又不至于引起遊稚的警覺。
某個周五上午,飛鳥幼兒園組織孩子們前往市中心的一家書店,參加由恒恩基金贊助的公益讀書會——毫無疑問,又是程澍幕後安排的“溫和推進”。
“霖霖,這本書怎麼樣?”老師蹲下身,從書架上抽出一本《小太子》,遞給正低頭翻看繪本的小家夥。
遊時霖認真地搖了搖頭:“我更喜歡科學類的書,而且這個故事我已經聽爸爸講過了。”
老師笑着點頭,剛想再說什麼,卻見書店另一頭,一個高大熟悉的身影緩步走來。
“霖霖?”低沉溫柔的嗓音如同舊時鐘聲,在空氣中輕輕蕩開。
遊時霖聞聲望去,眼睛一亮:“陳叔叔!”
程澍微微一笑,随手拿起一本《少兒天文學入門》,在他面前晃了晃:“你喜歡天文?”
“嗯!”遊時霖點頭,“我爸爸說,天文學能讓人學會謙卑,因為宇宙那麼大,我們人類其實很渺小。”
這句話像一粒石子落入程澍心湖,泛起層層漣漪。他怔了片刻,某段模糊的記憶倏然襲來——那是某年畢業典禮後的留學生聚餐,露台上,星光燦爛,遊稚端着酒杯,也曾說過幾乎一模一樣的話。
這父子倆,簡直就是同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你爸爸說得很對。”程澍輕輕笑了笑,蹲下身,與他平視,“但我覺得,人雖然渺小,隻要足夠努力,也可以照亮别人的路。”
遊時霖似懂非懂地點頭,眉頭微皺,仿佛正認真琢磨他的話。
這時,老師走過來清點人數,催促孩子們集合:“霖霖,選好書了嗎?我們該回幼兒園啦。”
“好了!”遊時霖高高舉起自己選中的書,笑得像個小太陽,“陳叔叔再見!”
他揮着小手,興高采烈地跑向隊伍。
程澍站在原地,看着那道逐漸遠去的背影,心中忽然有種久違的溫熱感在慢慢發酵。
又一次幼兒園的課外實踐活動,園方組織孩子們去附近的大型遊樂場玩一天,程澍當然不會錯過這個絕佳機會。
他提前聯系了遊樂場管理層,以恒恩基金會的名義捐贈了一批兒童安全設備,并大方承諾未來将為更多孩子提供公益入場機會。借着這個名義,他自然而然地以“視察代表”的身份出現在活動當天。
室内遊樂園裡歡聲笑語不斷,孩子們在蹦床、滑梯、積木區和碰碰車之間輪番穿梭。遊時霖也被幾個小夥伴拉着加入碰碰車的隊伍。等他坐好、系好安全帶準備出發時,身邊的位置忽然出現一個高大的身影。
“喲,霖霖。”熟悉的嗓音響起,程澍單手握着方向盤,朝他微微一笑,“又見面了。”
遊時霖驚訝地看着他:“陳叔叔?你怎麼在這裡?”
“叔叔是這家遊樂場老闆的朋友,今天剛好過來看看。”程澍随口編了個不着痕迹的理由,語氣輕松地提議:“既然遇見了,不如我們來比一場碰碰車,看看誰更厲害?”
“好啊!”小朋友的戰鬥欲立刻被激發,興奮地點頭應下。
十分鐘後,遊時霖幾次精準地追着程澍猛撞,笑得像隻得意的小狐狸。程澍一邊刻意放水,一邊暗自佩服——這孩子的手眼協調力和反應速度出奇地好,真是天生的操控型選手。
與遊時霖的關系漸漸拉近後,程澍開始着手下一步計劃:為他“未來的繼子”安排最好的教育資源。
恰好他作為校董的那所國際學校近年開設了小學部,從師資、課程設置到升學路徑都位居國内頂尖。以遊時霖的資質,隻要入學,一路直升中學部并非難事。
周一上午,程澍親自驅車前往那所熟悉的校園。陽光下,校門口的噴泉依舊潺潺,雕刻着“精英搖籃”四個大字的大理石被擦得锃亮。校園内靜谧而秩序井然,仿佛和他十幾年前在這裡就讀時沒什麼兩樣。
他不由得想起當年自己在這裡風光無限的日子,幾乎是衆星捧月一般,走到哪裡都是焦點,所有人都對他極盡谄媚、阿谀奉承。而這些,遊時霖也可以輕松擁有。
哪怕他還沒有一個名正言順的繼父身份。
想到這裡,他嘴角微揚,走進校長辦公室,掃了一眼熟悉又陌生的陳設,然後大方坐下,神情悠然。
“我要安排一個孩子入學。”他語氣輕描淡寫,仿佛隻是例行公事。
校長聞言,立刻點頭:“當然,程先生,您推薦的孩子我們一定會好好照顧的。”
程澍将準備好的文件遞過去,語氣淡然:“資料都在裡面。”
校長接過文件,翻開第一頁後,視線頓住,眉頭輕蹙,似乎有些意外地遲疑道:“這不是……”
程澍挑眉,語氣含笑:“怎麼,認識?”
校長猶豫片刻,還是點了點頭:“他父親之前确實來過一次,想為孩子申請入學。”
聽到這句話,程澍嘴角不自覺地勾出一抹笑意,靠在椅背上,神情放松卻帶着幾分掌控全局的意味:“既然他已經申請過,你們就直接把錄取通知發過去吧。”
然而,校長卻并未立刻答應,而是緩緩搖頭:“他的家庭結構不符合規定,所以沒有通過。”
程澍的笑意微微收斂,眼神帶上幾分不耐:“什麼規定?”
校長斟酌着措辭,小心翼翼地解釋:“程先生,您應該知道,我們學校一直有個不成文的規定,要求學生來自完整家庭。這并非是我們主觀上的限制,而是為了保證學生在同樣的家庭環境下成長,避免孩子之間出現心理落差。”
程澍聽完,冷笑一聲,語氣中滿是諷刺:“誰定的破規矩?”
校長一愣,随即輕咳了一聲,壓低聲音道:“是……您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