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鋼制的床宛如牢籠一般被焊死在地上,并未随着他們吱嘎作響。
他們不知疲倦地互相撕咬,直到腺體筋疲力盡,在釋放完積攢六年的壓力後進入餍足的修複狀态,二人也就此失去意識與動力,雙雙暈了過去。
晨光透過酒店厚重的窗簾縫隙灑進房間,光線在空氣中的浮塵微粒間遊移,暈出一片溫柔的金色。然而床上兩人的狼狽卻與這份靜谧的晨光格格不入。
遊稚緩緩睜開眼,意識回籠的第一瞬間,便感到一股徹骨的酸痛從腺體一路蔓延至四肢百骸。身體仿佛被徹底拆解又重新拼湊,每一寸肌肉都殘留着被激烈揉搓後的疲憊,尤其是腺體位置,熾熱而脹痛,即便高精度的僞裝貼也難掩那抹紅腫。皮膚上布滿深淺不一的吻痕和齒痕,連鎖骨上的一處牙印都未能幸免,昭示着昨夜那場徹底失控的結合。
他深吸一口氣,試圖撐起身子,卻發現自己被一隻強有力的手臂緊緊扣在懷中。低頭一看,程澍側身将他摟住,臉埋在他肩頸間,長睫在晨光下投下一道輕柔的陰影,唇角微啟,似乎昨夜失控時的喘息仍殘留其間。往日張揚的神情此刻被疲憊與一股微妙的餍足所替代,眉眼間卻是難以言說的沉郁與倦意。
遊稚的身體一僵,随即咬牙深吸一口氣,手撐着床沿,小心翼翼地試圖抽離。然而,就在他即将掙脫的一刻,身後的人低啞地呢喃:“再睡會兒……”程澍的手臂下意識收緊,再次将他拉入懷中,小心抱緊。
遊稚眉頭猛地蹙起,昨晚那些混亂的畫面如洪水般倒灌而來。他一向擅長控制自己的身體,可在信息素與腺體的雙重作用下,他的防線徹底崩潰了。
他記得自己是如何将程澍狠狠壓在床上,如何像野獸一樣撕咬他的皮膚,如何不顧一切地索取,甚至将程澍逼至本能深處的反撲與占有……
“程澍。”遊稚冷聲喚道。
身後的男人發出一聲低低的鼻音,在他頸間磨蹭,聲音裡還帶着未清醒的慵懶:“嗯……?”
遊稚強忍着酸痛,咬牙低聲:“放開我。”
程澍動作一滞,随即猛地睜開眼。那雙瞳孔尚未褪去金色光澤,是極腺化陽人在深度信息素交融後的征兆。而遊稚的紫色眼眸在晨光下也格外明顯,昭示着他們昨夜的結合已徹底深化。
“醒了?”程澍緩緩撐起身,目光掠過遊稚裸露在外、遍布痕迹的肌膚,喉結微動,唇角勾起一抹懶散笑意:“昨晚還那麼兇,把我吃的死死的,現在醒了就不認賬了?”
遊稚冷冷地瞥他一眼,掀開被子,忍着全身的酸痛下床。他彎腰撿起散落在地的衣物,穿襯衫時手指一頓。昨晚的激烈不僅讓衣服皺成一團,甚至連幾顆扣子也崩落無蹤。
程澍靠在床頭,饒有興味地看着他,目光不加掩飾地在他身上流連,語氣帶着明顯的揶揄:“遊博士,怎麼?準備穿着這身去上班?”
遊稚不為所動,手指一邊扣着襯衣最後一顆扣子,一邊伸手取過外套,順手将歪斜的黨徽别好。擡頭望向鏡中自己——臉色蒼白,眼尾卻泛着被情欲沖刷後的薄紅,腺體附近肌膚透出微微血色,哪怕已經貼上新的僞裝貼,也難以掩蓋被深度标記後的痕迹。
直到遊稚扣好襯衫的最後一顆紐扣,程澍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他的聲音帶着尚未恢複的沙啞,語調壓得極低:“你就這麼走了?”
遊稚的動作微微頓了頓,随即轉頭,目光冷淡而平靜:“不然呢?難不成還要留下來給你做早飯?”
這句話像一根細針,紮在程澍心頭。他的瞳孔猛地收縮,手下意識地攥緊了被單。遊稚的語氣冷漠,冷得仿佛昨夜的一切不過是過眼雲煙。他曾抱着一絲期望,以為這一次能和六年前不一樣——可現實卻殘酷得幾乎讓人喘不過氣。
他不是沒有感覺。他清楚記得昨夜的每一分、每一秒,記得遊稚崩潰中的低語,記得他攀附着自己低聲喘息,記得那雙眼睛在深夜裡一寸寸染上情欲與依戀的顔色。可現在呢?
“一夜回檔,真行啊你。”程澍喉結滾動了一下,語氣隐忍卻冰冷。
遊稚站在窗邊,冷靜地打量着晨曦中遠處的城市輪廓。他的指尖微微顫抖,似乎連握緊衣領的力氣都快徹底散盡。他深吸了一口氣,壓下腺體處的隐隐抽痛,目光落回床上那個赤身裸體的男人身上,眼神裡隻有無情與冷漠:“昨晚的事,隻是互相幫助,我們之間……兩不相欠。”
“互相幫助?”程澍的臉色瞬間變了。
遊稚緩緩轉過身,依舊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淡漠模樣:“你享受到了,我也解決了問題。這件事就此結束。”
“你也太能裝了。”程澍冷笑了一聲,聲音裡帶着徹骨的嘲諷,“标記加深了,你也知道你自己現在什麼狀态。你覺得這叫沒影響?”
遊稚瞥了他一眼,臉上的情緒幾乎冷得像刀刃:“程先生,我們都是成年人,不需要你用‘責任’這兩個字綁架我。昨晚的事是你情我願。我不欠你什麼,你也不欠我什麼。”
程澍終于忍不住,掀開被子猛地坐起,肩膀上的抓痕和腺體附近的深色印記昭示着昨夜的失控。他看着遊稚,目光壓抑着怒意與某種受傷的脆弱:“你就這麼随便?你從來沒認真考慮過我們的關系?!”
遊稚沉默了片刻,終于輕聲道:“我們之間……從來都不是一段正常關系。”
“不是正常關系?”程澍冷笑,牙齒咬緊,“那六年前算什麼?你丢下我跑了,現在又要丢下我逃跑。你是不是覺得,隻要你不承認,那天和昨天就永遠不算發生過?”
遊稚擡起頭看向他,目光冷冽:“程澍,都已經過去大半年了,你還沒玩膩嗎?”
一句話,将兩人之間原本微妙的氣氛徹底擊碎。
房間陷入短暫的寂靜,晨光傾瀉而入,卻照不亮室内那份死寂的沉冷。程澍怔怔地看着他,心口像是被鈍器狠狠砸中。他的眼裡泛起紅色,卻倔強地咬緊牙關,不讓任何情緒流露。
“原來你真的……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他的聲音低得像呢喃,脆弱到幾不可聞,卻帶着絕望到極緻的執拗。
遊稚偏過頭,沒有回答。他怕他再多說一個字,他所堅守的一切都會崩塌。
程澍深吸了一口氣,從床上起身,随手扯過浴袍披上,動作幹脆利落得像要與過去徹底斬斷。他目光沉沉地看着遊稚,聲音低啞:“你要走就走吧,我不會再攔着你了。”
遊稚沒再回頭,徑直推門而出。
門在他身後關上的刹那,程澍緩緩閉上眼,坐回床沿,頭埋進掌心。他喉嚨發緊,像有什麼堵在那裡,連呼吸都變得沉重。
他真的……輸得徹徹底底。
程澍消失了。
不是刻意的冷處理,也不是以退為進,而是他真的開始重新思考,自己究竟錯在了哪裡。
他一直以為遊稚的抗拒隻是欲擒故縱,以為對方的疏遠隻是自尊心在作祟——可直到昨晚,他才終于意識到,遊稚的冷漠不是裝出來的。他是真的在拒絕自己,甚至可能……從未喜歡過自己。
這個認知讓程澍生平第一次真正體會到什麼叫挫敗。哪怕那種因标記加深而來的微妙欣喜,也在此刻變得索然無味。他不甘心,卻又清醒地知道,自己無論再做什麼,都隻會令遊稚更加厭惡。
他不再出現在辟雍生物,也不再送去任何昂貴的禮物,甚至連以往慣常的刷存在感都戛然而止。公司裡的人隻看到他比以往更加沉穩專注,處理事務時不再有那種心不在焉的浮躁模樣,紛紛以為程總終于回歸正軌,全心投入事業。
可隻有程澍自己知道,這段時間他就像反複咀嚼着遊稚的冷淡,每一寸思緒都被壓得發悶。越想,心口越是堵得難受。
他終于明白,遊稚不是在等他努力追求,而是壓根就不想接受這段關系。
在想通一切後,他不再去“騷擾”遊稚,卻也沒有真的停下腳步。
因慈善項目的緣故,他來到了那家幼兒園。而命運似乎有意為之,他再次遇到了那個眉眼間與遊稚有着七八分相似的孩子——遊時霖。
園區裡布置得五彩斑斓,回蕩着孩子們的歡笑聲。程澍原本隻是打算站在一旁靜靜看看,卻沒想到剛踏進不遠,就聽到一聲清脆的呼喊穿過人群而來。
“陳叔叔!”
遊時霖像隻撲棱棱的小燕子飛奔過來,眼睛裡閃着真切的驚喜。他的小手緊緊抓住程澍的袖口,仿佛怕他下一秒就會消失。
程澍怔住了一瞬,随即輕輕彎下腰,揉了揉霖霖的發頂,唇邊浮現一絲久違的溫柔。
即便他無法接近遊稚,至少,這個孩子還願意真心地向他奔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