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第一時間檢查遊稚的生命體征,一邊用手電筒檢查瞳孔反應,一邊輕拍他的肩膀,評估語言和運動反應。短短幾秒内,他便低聲向護士報出一系列數據,手勢利落地指揮衆人調整監測裝置。
“呼吸還可以,心率偏慢但還算穩定,意識評分下降——這可能是大腦在恢複過程中受到了過度刺激,誘發了短暫性的意識喪失。”醫生一邊操作,一邊冷靜地向衆人解釋,“你們可以把它想象成一種‘系統節電’的機制。大腦神經元在修複期内對營養和氧氣的需求非常高,而強烈的情緒或外界信息刺激會突然增加能量消耗,使大腦短時間内無法滿足這種代謝負荷。”
他停頓了片刻,又接着說:“一旦這種供需失衡超過阈值,大腦就會自動觸發保護機制,強制關閉部分高耗能區域,進入淺昏迷或深度睡眠的狀态,以此來保護尚在修複中的神經通路。”
他迅速吩咐護士:“調整監護參數,補液鎮靜,密切監控腦電波。如果昏迷超過四小時,就需要安排顱腦影像學檢查。”
病房像是被突然壓入了深海之中,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屏住了呼吸。
初照人臉色發白,看向程澍,喉結滾動幾下,低聲道:“對不起,我剛才不該對寶寶說那麼多……”
程澍卻緩緩搖了搖頭,嗓音低啞而疲憊:“不怪你,真的……這件事,全怪我一個人。如果我那時候能再警覺一點,哪怕隻是一點……”
“老大,這件事也不怪你。”符律語氣平靜,堅定地打斷了他的自責,“現在最重要的是配合警方錄口供,把那個罪魁禍首盡快送進去,這樣才對得起寶寶。”
程澍緊握的拳頭微微顫抖,眼中閃過一瞬狠意,但在目光移到遊稚臉上時,那種近乎殺意的情緒很快便歸于平和。他點頭應聲,語氣簡短有力:“嗯。”
他又轉頭看向初照人和初見月,語氣鄭重道:“寶寶就拜托你們了。”
“放心吧,”初見月走上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們會一直守着他的。你也早點回來。”
病房内再次回到之前那種緊張的沉默中,隻剩下儀器運作的微弱嗡鳴聲。
而此時,沉睡中的遊稚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睫毛微微顫動,神情有些痛苦。他仿佛正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所牽引,精神與靈魂都墜入了一個更深、更混沌的夢境之中。
在警局的每一秒鐘,程澍都極力克制着自己洶湧的情緒。
哪怕是對文娛領域毫無關注的民警,也能一眼看出他對那個躺在病床上陷入昏迷的少年有着遠超常理的牽挂與緊張。但他清楚,眼下他最該做的不是情緒崩潰或瘋狂宣洩,而是親手把那個作惡多端的瘋子送進牢裡——好讓遊稚在接下來的幾年裡,不再受到任何傷害。
他當然更希望那人去死,可律師很明确地告訴他,這種案件遠達不到極刑的标準。
程澍在單向鏡後指認嫌疑人的時候,不禁捏緊拳頭,努力克制自己的怒火,他好幾次都幾乎要像那些影視劇中演的那樣,重重一拳砸在玻璃上。
他忍不住心想,如果這是一篇同人文,或者是……那些夢中的世界,就好了。在那些不受法律約束的幻境中,他一定早就會沖上去把那個瘋子打到半死。
他第一次夢見遊稚,是在17歲那年。那時候他已經意識到自己還從未對他人有過所謂 “喜歡”的這種感情,但以那種旖旎的方式夢見另一個男孩,尤其是和自己同吃同住的男孩時,還是讓他感到相當震驚。
他起初以為是排練過于密集,朝夕相處下潛意識在他的腦子裡搞了點小動作。可沒過幾天他就發現——他隻會夢見遊稚,從來沒夢見過其他人。
同期練習生裡還有像初照人這樣也很漂亮、很有存在感的人,可他從來沒有那樣看過他們一眼。
又過了一段日子,他逐漸發現自己在無意識中開始格外關注遊稚。
訓練時站得更近一點,在下課時總忍不住去找他說話,回到寝室後都會問他吃飽了沒。
他喜歡看遊稚被表揚時微微發紅的耳垂,也會因為他和别人講話時眼睛彎彎的笑意而暗自煩躁。
直到有天幾個練習生笑着說他是不是把遊稚當成了親弟弟,程澍才終于在心裡承認,他對遊稚的感情不是親情,超出了友情,甚至也不是更為親密的隊友情——這是一種讓他本能想靠近、想獨占的奇怪欲望。
從那以後,他開始控制自己。他變得對所有人都溫柔體貼,讓大家以為他是個社交型的好男人,試圖把對遊稚的偏愛稀釋進對所有人的禮貌與關懷中。
這反而為他赢得了更多的好感與信任。最終,在達琺内部高層的商議下,他第一個被選入了即将正式推出且寄予厚望的男團BoomSky,并擔任隊長。
在最終名單确定前,他開始偷偷為遊稚和其他幾個邊緣練習生“開小竈”。他太過于清楚,剩下的人都不夠資格:長相不出挑,練習很懈怠,絕大多數人甚至連秘密女友都有不止一個。
隻有遊稚,他從見到他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他是一塊遲早會發光的璞玉。
但他不能偏愛得太明顯。
程澍深知娛樂圈内部的殘酷,稍有風吹草動都會引發一系列猜測與流言。于是他選擇了隐忍,用一種恰如其分的距離感和中央空調式的博愛,拉開了他對于他的、難以啟齒的感情。
就算已經确認了隊長的身份,他依舊會在訓練室留到很晚,等其他人都離開時才拉住遊稚,說自己正好要複盤訓練視頻,要不要一起看看。
他會“順便”指出某個動作、某個轉場适合他怎麼調整,甚至模拟公司評審的打分方式,告訴他應該怎麼突出自己的強項,還會把錄制下來的片段反複播放,在畫面暫停的瞬間低聲道:“這個停頓太漂亮了,你再加強一下眼神的表達,會更有張力。”
而每當遊稚認真看着他,像隻貓似的眨着眼睛,然後輕輕說一句“謝謝你,程澍哥”的時候 ,他總要掐一掐自己的後腰側,才能忍住不讓過分的笑意爬上臉頰。
有時候他會想,如果自己不是隊長,如果他們不是即将出道的組合成員,是不是就可以在這樣的對視裡多停留幾秒,再靠近一點?
夜晚的夢也就這麼變得越來越多。
最初隻是一些模糊的片段:牽手、奔跑、隔着燈光互相凝視。
他醒來時會覺得自己像個發情的傻逼,然後安慰自己,至少還沒有夢到過什麼出格的橋段。他甚至開始試圖在夢境裡冷靜控制自己的行為,提醒自己那是虛幻的、不真實的。
但自從他們正式出道,粉絲數量暴漲,公司也開始推動隊内CP的綁定策略後,他發現夢境開始漸漸對應上現實了。
他和遊稚的這對cp,被營銷為身材與性格的反差萌,主打溫柔隊長X調皮團寵。粉絲自發創作的同人文與畫作的數量迅速飙升,有些橋段竟和他以前的夢一模一樣。
那種熟悉的既視感讓他心底升起一種詭異的悸動,就好像命運早已悄悄寫好了他們之間的劇本,隻是他先偷偷在夢裡讀了一遍。
他開始自發閱讀這些同人文與插畫,在那些粉絲為愛發電所創造的溫柔鄉裡,他總是那個高大強壯,并且隻對遊稚一人溫柔體貼的角色。而遊稚則柔弱嬌嗔,以各種方式期待着他全心全意的愛。
他曾對此十分生氣——因為遊稚完全不是他們眼裡的那種無能角色,恰恰相反,他是一個自尊心極強,也異常努力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