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着說着,腦海裡卻浮現出前天夢裡的畫面——在那個混亂而荒誕的夢境裡,他是一個跟蹤程澍的私生飯,甚至差點害了程澍。
他心裡暗暗腹诽:自己這腦子到底怎麼回事?這麼重要的事,居然還能記反了?還夢得那麼真實,搞得自己當時在夢裡情緒都崩潰了,最後做出了那個瘋狂的選擇。
他垂下眼簾,有種被自己蠢哭的感覺,霎時間哭笑不得,隻能默默喝粥,又忍不住錘了錘床闆。
“然後公司立刻叫停了所有的工作,我們把你送醫院急救,住院、治療、觀察,再加上這幾天你昏迷……差不多八九天。”初見月算了算,“劇組那邊的工作沒辦法再延期了,我們的戲就這麼先頂上了。”
“其實你剛到加護病房沒多久醒過一次,”符律補充道,“那時候你剛昏迷幾個小時,睜開眼之後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醫生說是短暫的全面性遺忘狀态,然後你很快就又陷入了昏睡。”
遊稚怔了一下,下意識望向程澍,見他眉頭一緊,不知心裡在想什麼,隻能低頭默默吃了兩口粥,簡直越吃越餓。
“你是不知道當時的情況,”初照人瞥了眼程澍,補充道,“隊長大人都快崩潰了!他本來看你醒過來特别高興,抱着你不放手,結果你來了句‘你誰啊’,他當時那個表情……啧啧啧,簡直就要抱頭痛哭了!”
程澍不自然地“咳”了聲,也沒有試圖狡辯,隻是略有些心虛地看了看遊稚。
“你還說程澍呢,”符律毫不客氣地拆台,“你當時也沒好到哪去,要不是你弟攔着,你差點就沖過去把那個私生飯暴打一頓了。”
遊稚感動得無以複加,很想沖上去抱住每個人親一口。
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很堅強的人,母親離世後,他也隻是短暫地消沉了一陣,然後就找了個正規中介,把房子挂了出去,每個月收租,自己則找了份包吃住的工作,住在員工宿舍,同時還找了别的兼職,想用繁重的工作麻痹自己。
沒想到自己這次受傷,大家居然這麼關心他,遠遠超出他對自己在他們心目中地位的估計。
“對了,你們剛才說到開機儀式,還在拍戲……”遊稚疑惑地問,“拍什麼戲?”
一旁的初照人扶額,符律幹脆從手機裡調出開機當天的合照,舉給他看:“這個你也不記得了?”
遊稚眯着眼看了半天,小聲道:“這個造型……還挺好看的。”
“是吧,造型師是你的粉絲,特意給你設計了好幾個版本,最後挑了最好看、最适合你的這個。”符律語氣裡全是遮不住的寵溺,“那部劇叫《浮世青雲錄》,古裝權謀劇,劇情講的是北宋末年,由貢品失竊引發的一系列案件。你演的角色叫許阙,落魄士族子弟,因為卷入案件才和程澍演的沈澈相識。前期你們互相敵視,後來一起查案,一起生死與共,最後并肩成長。”
“這個劇情怎麼有點熟悉……”遊稚碎碎念道。
“之前律姐給過你同人文劇本,”程澍溫聲解釋道,“你忘了?”
遊稚想起了第一個世界裡的貢品案,但當時168号走的是同人小說原文,所以劇中他和程澍用的都是原名。不過既然是改成正劇的劇本,再加上初照人和初見月的加入,這種程度的魔改也在情理之中,相信粉絲們也可以理解。
“啊……那個《霸道捕頭》什麼的……”遊稚一時嘴快,說完才意識到那個原文标題非常羞恥,根本不适合在這種場合下說出來,“咳……怎麼就挑了那個呢……”
程澍心下一凜,手上動作略僵,随即又很自然地喂遊稚吃粥。
“不止挑了那個,”符律解釋道,“還結合了那個作者的另一部同人小說,那一本是主寫小照和小月的,叫《霸道禦史專寵他》。正好背景都差不多,删删改改的,湊成一部劇,長度也剛好。”
初見月尴尬地咳了幾聲,裝作在清嗓子,初照人倒是一副無所謂的表情,絲毫不覺得這有什麼羞恥的。
“所以我昏迷之前就已經……開拍了?”遊稚問道。
“嚴格來說,是剛拍了宣傳片就出了事。”程澍在旁邊接了一句。
遊稚撓了撓頭:“那我什麼時候回去接着拍?”
“嗯,導演組在你出事那天就把拍攝順序調了,我們剛把醫囑給他們發過去。”符律說,“就算複工的話也不會太累的,會先拍近景和靜态部分。”
遊稚點點頭,演技課程這塊他從沒落下過,記憶裡也沒有任何缺失的迹象,像是完全接受了這個安排,又像是根本沒怎麼把失憶當回事。
這時,初照人忽然想起什麼:“說起來你還不知道吧,你住院這段時間,我們一貫中央空調的隊長大人可是——”
“别說了。”程澍沒擡頭,語氣平平,卻明顯帶了警告。
初照人撇撇嘴,轉而看向遊稚:“他當然不肯承認啦,畢竟他可是衆人眼中對所有人都很溫柔的隊長——不過啊,他這段時間幾乎沒回過家,所有的行程一推再推,天天就守在你床邊,也不讓護工阿姨過來,陪護表格上基本就沒換過名字呢。”
程澍不自然地咳了一聲,一邊給遊稚擦嘴一邊說:“别聽他們瞎說,我也是……每天都有休息的。”
“你睡了個屁!”初照人沒忍住,繼續爆料,“護士姐姐全都告訴我們了,每隔一小時來查房,總能看見你坐在他的床邊。唉……你看看你這黑眼圈!”
程澍被說得滿臉通紅,不自然地捏了捏鼻子,繼而低聲道:“沒他們說的那麼誇張。”
遊稚沒有說話,嘴角卻不自覺地動了動。接下來,他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他突然抱住程澍,并且大聲說了句“隊長,我真的最——喜歡你了!”
這句話過于坦然,反而沒有引來任何人的懷疑。
可程澍看見了他眼裡一閃而過的心虛與慌張,心裡有點難以言說的暗爽,也回應道:“嗯,我也最喜歡你了。”
“哎喲——”初照人誇張地說,“小見呐,哥哥的心都碎了,寶寶最愛的居然不是我!”
初見月走上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多說什麼,隻是目光在衆人身上遊移,淡淡地笑了笑。
遊稚伸出雙臂,示意初照人過來,待他和初見月一同走過來後,也一把抱住了他倆,忍不住又哭了起來。
他閃爍着淚花又望向符律和小江,符律立馬擺手:“我就算了吧?”
“去吧!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初照人推了推他們,于是遊稚像個擁抱機器人一樣把所有人都抱了一遍,眼淚鼻涕也都胡亂蹭了上去,随即不好意思地笑了。
這可能是遊稚這輩子最幸福的一天,他在意的人都陪在他身邊,肆意地對他一遍遍确認,大家有多在乎他。
前幾天那個噩夢給他留下的陰影一掃而空,他現在隻想早日康複,回到工作中去,也回到和他們朝夕相處的日子裡。
在這種近乎夢幻的體貼照顧下,一個星期後,醫生在查房時再次确認了他身體各項指标的穩定狀态,認為可以安排出院。在幾方溝通後,遊稚的出院手續也正式辦理完成。
遊稚恢複得比預想中快。除了體力稍弱、情緒時常短暫恍惚等“小問題”以外,其他各項數據都相當不錯。
他對自己失憶前後的生活與工作安排接受得也很快,盡管記憶空白依舊存在,但他就是一副活在當下的狀态,不急不躁,也不會因為記憶缺失而焦慮郁悶。
他甚至主動要求剃光頭,原本為了做檢查在腦後剃了一塊,接個發再做好造型的話倒也不會很明顯。不過他考慮到馬上要進組演古裝劇,覺得還不如直接剃光了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