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硯初講題的聲音,還在斷斷續續穿進耳蝸。
清泉般的聲音按理來講會撫慰人受傷的心靈,但江硯初明顯不是。這不是如聽仙樂耳暫明,而是嘔啞嘲哳難為聽。
“連接AP……”
南潤星扭頭。
“垂直于BDE……”
南潤星攥起拳頭。
“平行……”
南潤星長歎一口氣。
“最後……”
“有完沒完!”
南潤星終于忍無可忍,低聲罵了一句,推開桌椅,從教室後門快步走出去,走得虎虎生風。
吳勝吳利對視一眼。
“怎麼了這是?”
江硯初瞟了眼教室後門,收回目光,淡淡說:“沒事,不用管他。”
吳利終于發現不對勁,南潤星和咱的班長大人,好像有點摩擦啊……
其實他在前兩天就隐約察覺出來,但沒憑沒據的也不好懷疑人家。吳勝是個大馬哈,同他聊一些微妙的情感話題無異于對牛彈琴。
吳利憋得實在難受。
吳利快速打着哈哈,抹了把額頭不存在的冷汗:“好了,聽懂了,謝謝班長。”順手戳吳勝腰子,示意吳勝細品。
結果就是吳勝這個大馬哈根本沒get到他的點。
“你戳我幹啥?”
吳利:“……沒事。”真是恨鐵不成鋼。
勝利組合詭異的舉動沒有影響到江硯初,他隻是笑笑,合上練習冊還給吳利,動作一氣呵成。
“下次有問題……”再問。
後兩個字沒說出口,因為江硯初瞟到南潤星桌面上有一滴可以的水迹。
在陽光下反射着光,格外刺眼。
仔細思索,排除南潤星睡着了流口水的可能性。
剩下就是,南潤星哭了。
“……?”
怎麼可能,江硯初笑了笑。
因為這點事就哭,真夠沒趣的。
過了半天,前排吳利終于轉過頭,他似乎有點糾結,想是下了很大決心。
江硯初挑眉。
吳利示意江硯初離進點,他照做了。
“班長,午讀快下了,我長話短說。”
“你是不是和南潤星有矛盾啊?”
江硯初不可置否。
“我和南潤星從分班後也相處半年了,這人真不壞。可能平時愛打架鬼混什麼的,但本質上……”吳利卡殼,“還是個好人。”
“我給你舉例子哈,就拿半年前來說,咱南潤星可是赤手空拳打跑了一個人販子。那場面,血腥得嘞。但咱兄弟硬是一聲沒吭,也沒上報學校,我說他傻,有這榮譽不要白不要……”
“等等!”江硯初擰眉,頭一次沒有在面前露出笑臉,不過吳利也沒有在意。
江硯初聲音中帶着難以察覺的慌張,緩緩問:“你具體說說,半年前的哪裡?”
“啊……就學校東邊的巷子。”
“人販子是不是燙卷頭,穿着紫色圍兜?”
吳利震驚了,他啧啧稱奇:“班長你看見了?那敢情好,就沖這事,咱南潤星就是個好孩子,有什麼話都好好說嘛。”
江硯初現在真的混亂了,渾身過電一般,從裡到外外焦裡嫩。
是的,他看見了,并且就是從那天起,看不慣南潤星。
那是他和南潤星見面的第一天。
少年人在小巷裡,一圈一圈砸下,拳拳到肉,血液沾染到嫩白的手背,臉上,莫名帶着幾分妖治。
離得太遠,他看不清對方的表情。
隻知道,少年出拳又兇又狠。
那天也是分班第一天,不出所料,經過前班主任的推薦,他在新班級還是擔任班長。
南潤星坐在他的斜後組。
與關佰嬉笑,打鬧。
江硯初覺得笑容很刺眼,他不明白這種人為什麼會在教室坐着,他也做不到昧着良心去和南潤星好好說話。
沒想到事實竟然是這樣,那他一直以來對南潤星的态度又算什麼?他的一廂情願嗎?
江硯初神色複雜,半響,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明白了。”
吳利頓時感動,覺得孺子可教,他拍拍江硯初的肩膀:“不愧是班長大人。”
午讀結束後沒過一會兒,就要上下午第一節課。
這種反人性的設計被一中學子诟病多年,卻沒有得到解決。
吃飽了就應該睡覺啊可惡。
距離上課還有五分鐘。
同學們都在抓緊最後時間打鬧,班裡亂成一團。
終于有人發現不對。
“江硯初今天沒管紀律?”
“對哦,是今天不舒服?”
“看一眼看一眼。”
兩人的話帶動周邊一片,腦袋如雨後春筍一個個冒出來,一雙雙眼睛炯炯有神地盯向教室斜後方。
不過,接下來的畫面讓所有人恨不得自戳雙目。
離得有些遠,隻能看到平時可靠溫和的班長大人在座位定定坐着,兩手撐在額頭,可能在懊惱什麼。
突然,南潤星從後門進來。寬大的衛衣帽子把臉兜得嚴嚴實實,不留一絲縫隙。
重點是!江硯初居然刷得起身給南潤星讓位,還好聲好氣地給對方說些什麼。南潤星沒有理,偏過頭。
江硯初居然還在哄!
世界怎麼了?連江硯初都會變成舔狗嗎?
别看江硯初平時一副好說話的樣子,但是和誰關系都不深,點到即止,骨子裡透出涼薄。
要他哄人?
還不如要他的命。
所以有人來解釋一下這是什麼情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