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雨停,陽光刺破連日的陰霾,将裳绮閣的青瓦鍍上一層粼粼金箔。
裳绮閣衆人忙着收整被雨水淩亂的鋪面。柳涵苔站在木梯上擦拭匾額,忽聽遠處傳來嘈雜。
隻見三皇子與他的護衛踏着積水大步而來。柳涵苔微微皺眉,手中抹布不經意間滑落在地。
她擡頭望向那越來越近的陰霾身影,心中暗自揣測他此行的目的。
三皇子走到柳涵苔面前,停下腳步,目光落在她疑惑略顯慌張的臉上。
“柳姑娘,别來無恙?”他笑着問道。
柳涵苔跳下木梯,拍了拍手上的污漬,行了一禮,道:“三皇子殿下大駕光臨,不知所為何事?”
三皇子琹枭收起方才的嬉皮笑臉,問道:“柳涵苔,上次的事情考慮得如何了?”
柳涵苔臉上閃過一絲不悅,說道:“王爺,這不是一月之期還未到嘛!說好的給我一月時間考慮,這才過去十日就來逼問,王爺怎地如此說話不算話?”
琹枭微微一怔,随即道:“那便再多等幾日,我看你能翻出什麼花來!”
柳涵苔的嘴角勾起一抹從容的微笑,回應道:“謝殿下寬宏。不過若殿下總這般隔三岔五來擾,隻怕我裳绮閣的生意遲早要關門大吉。”
琹枭挑眉,眼底掠過一絲興味:“柳姑娘倒是會算賬,不過本皇子的耐心,可比裳绮閣的綢緞還要金貴。”
他伸手撚起柳涵苔額前一縷碎發,指尖劃過她的臉頰,溫熱的氣息迎面撲來,“若是你遲遲不能下定決心,可别怪我掀了這‘金貴’的招牌。”
柳涵苔對他的舉動異常反感,她拍開他的手,向後退開一步,道:“殿下請自重!”
看着她避自己如蛇蠍的樣子,琹枭胸中燃起一股火氣。他冷笑一聲,眼中閃過一絲怒意:“自重?你可知道衍京城有多少女子夢寐以求,能得本皇子一眼青睐,而你,竟敢如此不識擡舉!”
柳涵苔面色堅定,毫不退縮:“殿下身份尊貴,涵苔自知高攀不起。裳绮閣雖小,卻也是衆多無家可歸之人的庇護所,還望殿下高擡貴手,放我們一條生路。”
琹枭心中一股怒氣湧上心頭,難道我在她眼裡,就真的如同惡魔一般不堪嗎?既如此,何不索性當個名副其實的惡魔!
他跨過台階,走進裳绮閣,指尖劃過陳列的綢緞,昂貴的織錦在他掌心皺成一團,“晉南至西嶺災民饑寒交迫,本皇子聽說裳绮閣富可敵國,特來求三十萬襲赈災衣被。三日為期,如何?”
他語氣輕描淡寫,仿佛在說件無關緊要的小事,可那雙漆黑的眸子,卻牢牢鎖着柳涵苔的表情。
柳涵苔聞言,臉色微變。三十萬襲,就算傾盡庫房,再把繡娘累垮也辦不到。
她突然擡頭,眼中閃着寒光:“三皇子既知災民困苦,為何不調撥國庫?反而為難一介女流?”
琹枭突然逼近,他伸手想撫她臉頰,卻被柳涵苔側身避開。“因為本皇子想要的,從來不是什麼赈災衣物。”
他聲音低沉,帶着不容拒絕的壓迫感,“隻要你點頭,本皇子立刻派人尋來百萬物資。”
話音未落,紅蘿抱着賬本沖出來,“三十萬襲?就算把裳绮閣拆了也湊不出!殿下這是要逼死我們嗎?”她氣得眼眶發紅,全然忘了眼前之人的身份。
言莫謙不知何時擋在柳涵苔身前,書生打扮的他挺直脊背,目光如炬:“三日後若交不出,殿下打算如何治我們抗旨之罪?可若真有善心,何必用災民性命做籌碼!”
三皇子冷笑一聲,猛地掀開侍從手中木匣,裡面露出金燦燦的官印:“這是工部赈災特使的印信。柳姑娘,是要看着災民凍死餓死,還是跟本皇子回宮?”
他盯着柳涵苔發白的嘴唇,突然覺得這場遊戲愈發有趣,他倒要看看,這個倔強的女人,能硬氣到何時。
“你們且先籌備着,三日後我來取物資!”說罷,他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容,轉身離去。
三皇子離去的腳步聲漸遠,裳绮閣内陷入死寂。
“三十萬襲?”紅蘿捏着賬本的手突然一抖,紙頁簌簌作響,“就算全工坊上下不眠不休,三月都趕不出這個數!”
她發髻歪斜,鬓角的碎發被冷汗浸濕,“三皇子分明是...”話音未落,言莫謙已重重拍案,震得案頭鎮紙都跳了跳。
“狼子野心!”言莫謙義憤填膺地說道,“西嶺糧倉早被沖毀,衣物能抵什麼用?不過是逼…涵苔就範的籌碼!”
紅蘿聽着言莫謙的怨诽,心中滋味難明。裳绮閣的災難與涵苔的麻煩,說到底都是自己帶來的。
倘若不是那一夜…,也不會有現如今的困境。縱使她内心深處對三皇子有着别樣的微妙情愫,但此刻,她卻在心底将他咒了個體無完膚。
言莫謙轉身望向柳涵苔,眼底滿是疼惜。兩人目光在空中交彙,都想起昨夜的缱绻纏綿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