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卷着血腥味拂過,言莫謙突然單膝跪地,龍紋迅速褪去,皮膚上隻餘淡淡的紅痕。
柳涵苔箭步上前扶住言莫謙,觸到他皮膚的刹那被燙得一哆嗦。
他渾身滾燙,脖頸處的青紋卻泛着刺骨寒意,冰火兩重天的症狀正是龍紋反噬的征兆。
“不要命了?”她扯開藥囊,三枚銀針同時刺入他後頸要穴,“剛解了浮墨之毒和天潰散就敢強催龍氣!”
言莫謙咳出一口帶着金粉的血,擡頭時眼底金芒尚未散盡,緊接着便昏死過去。
柳涵苔背着昏迷的言莫謙,借着晨霧的掩護,抄小路疾行。
西嶺鎮的青磚灰瓦在薄霧中若隐若現,早起的商販剛支起攤位,誰也沒注意到巷尾閃過兩道染血的身影。
“吱呀!”
她踹開慈安堂後門時,正在碾藥的阿褔驚得打翻了藥臼。
待看清來人,阿福急忙說道:“柳姐姐!你可算回來了,裴大夫天沒亮就帶人去尋你了。”
“讓阿灰去尋他們回來。”柳涵苔将言莫謙平放在竹榻上,“再去準備銀霜草和寒水石。”
阿福應聲朝慈安堂後院的鴿籠走去。回來時,手上端着柳涵苔需要的銀霜草和寒水石。
言莫謙蘇醒時,窗外已暮色四合。
他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慈安堂的青紗帳頂,鼻尖萦繞着銀霜草苦澀的清香。
“醒了?”
柳涵苔的聲音從身側傳來,她正倚在窗邊,指尖撚着一片枯黃的落葉。夕陽的餘晖透過葉片的脈絡,在她臉上投下細碎的光影。
言莫謙試圖撐起身子,卻被胸口一陣劇痛逼得跌回榻上。
他低頭看去,發現自己心口纏着厚厚的紗布,身上的傷痕被藥汁染成了墨綠色,卻仍能看出隐約的輪廓。
“别亂動。”柳涵苔頭也不回地說道,“雙龍蠱反噬傷及心脈,再折騰一次,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
言莫謙沉默片刻,沙啞開口:“我昏迷了多久?”
“三天。”柳涵苔轉過身,落葉在她指間碎成齑粉,“足夠龐威的屍首被送回皇城。”
她從袖中取出那卷已經完全複原的洛霞錦。錦緞上的山河圖在暮色中泛着淡淡的銀光,中央八字篆文如血般殷紅。
言莫謙的瞳孔微微一縮。
柳涵苔将目光轉向言莫謙問道:“聽說三皇子正在追查此物,歌離會長準備如何處置這個燙手山芋?”
言莫謙沉吟片刻後說道:“還要請你幫忙造一幅足以以假亂真的赝品。”
柳涵苔聞言頓感一絲訝異,而後又迅速理解,“赝品?這可不是件易事,但既然你開口,我定會全力以赴。隻是,你的計劃能否透露一二?”
言莫謙緩緩說道:“我意借赝品,引出對此物志在必得的人的真正意圖。同時亦能保護真品不被落入錯誤人之手。”
柳涵苔不置可否地點點頭,“現在,你的浮墨之毒已解,在我這裡也已經完全暴露,沒有必要在裳绮閣再…”
她話未說完便被言莫謙打斷,“我自知我已經給柳姑娘你添了很多麻煩,再有所要求便是不識好歹。”
言莫謙輕咳一聲繼續說道:“隻不過,浮墨之毒雖已解,但我身上這雙龍蠱還需要你。”
柳涵苔審視的目光望着言莫謙說道,“你想讓我成為你的私人醫師?”
言莫謙認真的看着柳涵苔,目光中滿是真摯:“涵苔,我現在唯一信任的人,隻有你!你告訴我,我若不是翀昭皇子,那我又是誰?”
柳涵苔看着他眼神之中流露出的無助感,一時竟不知如何回應他。
想了想,她說道:“并非要趕你離開,而是你需要肅清你的内部人員。”
言莫謙經她提醒頓時明了,“你是說我身邊有皇後安插的眼線?”
柳涵苔說道:“這次我上山是臨時起意,你跟着我去梅林山也沒有任何提前計劃,卻能将龐威引至梅林山。”
“而知道你易容成阡陌的人,也隻有你自己的人,不得不懷疑你的行蹤被身邊人監視的可能。你先好好想想,我去給你造赝品。”
柳涵苔推門離去後,屋内陷入沉寂。言莫謙盯着帳頂垂落的藥囊,眼底暗潮翻湧。
窗外傳來三長兩短的叩擊聲。
“進。”言莫謙聲音驟冷。
鶴言翻窗而入,他是看着柳涵苔離去,才敢敲門進來,“公子,總算找到你了。這幾天到底發生了何事?”
言莫謙将這幾天的事情簡要與鶴言說了下,當然,他隐瞞了龍紋的事情。
鶴言突然驚覺言莫謙此刻是他自己的真實容貌,并未戴“阡陌”的人皮面具。
慌忙壓低聲音問道:“公子,這慈安堂是柳姑娘地盤,為何不戴面具?”
言莫謙微微一笑,“人家已經知道了,不用裝了。”
鶴言聞言大驚,“什麼?柳姑娘已經知曉您身份啦?”
言莫謙點點頭。他靠在榻上,指尖輕撫藥碗邊緣,狀似不經意地問道:“鶴言,那日離我開商會,可有人打聽過我的去向?”
鶴言正擰着濕帕子要替他擦手,聞言動作一頓:“三皇子倒是去過商會,請求商會幫忙調查貢品洛霞錦的被盜案,”他眉頭緊皺,“不過,我告知他說你去晉南查賬了。”
言莫謙指尖一頓,藥碗邊緣的水珠無聲滑落。
“晉南?”他擡眼看向鶴言,語氣平淡,“你何時替我編了這樣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