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根下開着一小塊菜地,不過這個時節是沒有什麼蔬菜的,散養着幾隻雞,地上随處可見的雞糞,門口栽着棵棗子樹,冬天不是結棗子的季節,光秃秃的裸露着枝幹。
進家門前,蘇會明把小姑娘從車座上抱下來,摸了摸她亂七八糟的像狗尾巴草似的頭發,“三丫,舅舅進屋去跟你外婆他們說一聲,你就在門外等舅舅。”
三丫舔了舔幹巴巴的嘴唇,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舅舅,我就在門口等你。”
蘇會明沉重地歎了口氣,佝偻着身體走進了家裡。
“啥?你就把那丫頭給領回來了?”
“家裡又沒有多的餘糧,現在家家戶戶餘糧有多緊缺老三你不是不知道,憑啥再幫養一個外姓丫頭?”
“老三,你實在是太拎不清了!”
妻子喻娟芳緊擰着眉頭搖了搖頭,顯然也是不支持他把孩子帶回來。
外邊天已經黑了,三丫絞着十根白得能看見血管的手指,緊咬着嘴唇,舌頭嘗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她才發現自己太過緊張把嘴唇給咬破了。
過了很久,三丫已經不抱任何希望,她抹了把臉上已經凍成冰碴子的眼淚,朝着村外走去,北風呼呼朝她臉上刮。
“三丫!三丫!”蘇會民手裡舉着手電筒踩着一深一淺的腳印追上來。
“不是叫你在外面等我嗎?你咋這麼走了?”蘇會民上前拉了孩子的手,臉上帶了一點笑意,“走吧,舅舅帶你回家。”
蘇會民的手掌很寬大,幹燥又有點暖和,三丫舔了舔嘴唇,眼睛也是濕漉漉的,臉上露出一絲怯生生的笑,“舅舅,我跟你回家。”
三丫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來外婆家,她抓着皺巴巴的衣角,垂着頭接受這一家人的打量。
蘇家一共有四個兒子,老大蘇建軍,娶的媳婦是本村人張桂香,性格最是精明,倆人生了兩個兒子。老二蘇新國,媳婦于亞紅,生了三兒一女。至于老三就是蘇會民了,他媳婦娶的是鄰村的喻娟芳,性子潑辣手腳麻利,蘇家人都沒念過什麼書,唯有蘇會民當年考上了師範中專,現在在本村榆槐村小學任教,蘇會民跟妻子一共生了三個兒子。老四蘇慶剛,媳婦叫吳芳妹,兩人生了一兒一女。
蘇會民和喻娟芳的三個兒子,長子蘇覺生今年十歲,次子蘇覺孝今年八歲,三子蘇覺勝七歲,比三丫大一歲。
蘇家人口不少,除了九個大人外,還有十個孩子。
家裡鬧哄哄的,大人小孩都擠在一塊等着開飯。
半晌,還是朱鳳霞老太歎了口氣,好歹也是自己的外孫女,“三丫是吧?你三舅舅說,以後你就是三舅舅和三舅娘的閨女,管三舅舅叫爹,管三舅娘叫娘,以後在咱們家要勤快幹活,長大了孝敬你爹娘,去洗把臉準備吃飯吧。”
三丫很高興,她擡頭看向蘇會民,黑色的瞳仁亮晶晶的,聲音也很清甜,“爹!”
“欸,好孩子。”蘇會民很快就應了,三丫再看向喻娟芳叫了聲,“娘!”
喻娟芳别開臉,“别管我叫娘,又不是我生的。”
三丫垂眸,心裡有些失落,又聽見奶奶朱老太說,“以後你就不叫王三丫了,改叫蘇三丫了,知道嗎?”
蘇會民到底是個文化人,他皺了皺眉頭,“蘇三丫這個名字聽着不太好聽,既然改了姓,幹脆把名字也改了吧,我想想叫什麼名字好呢……”
喻娟芳目光落在爐子旁邊半張酥心糖紙上,翻了個白眼,“咱家不是姓蘇?正好叫蘇心糖得了!”
蘇會民想了下開口道,“那就用海棠的棠吧,正好開春了海棠也該開花了,小名就叫棠棠吧。”
三丫的名字就這樣拍闆定了下來,由王三丫改成了蘇新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