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像是經曆了一場漫長又模糊的夢境,再次睜開眼,陸棄感覺自己好像平白無故高了幾個境界似的,頭腦比任何時候都清楚,靈氣魔氣都遠超巅峰時期。
“你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沒有,”陸棄勾唇一笑:“好得不能再好。”
而後,大地的震顫再次轟然而起,由于這股能量太過強悍,陸棄原本就破破爛爛的黑色長袍徹底撕裂,露出了那一張他最不喜歡示人的絕美面龐。
他張開雙臂,擁抱着什麼一般,口中念念有詞,不消片刻,嬰靈塔竟也跟着他口中的韻律,細微地晃動起來。
這陣仗實在太大,坤城的鬼魂們都聚集到這裡,藍衣女子——大約是坤城城主,她憤怒的樣子,張牙舞爪,倒真真是厲鬼。
“放肆!你們放肆!”華美的藍衣漸漸褪去,她的臉上浮現起青紫交加的傷痕,頭發淩亂披散,雪白的、裡衣似的衣服滿布血痕。
那是她去世時候的樣子,也是她法力最強的形态。
她用盡全力暫時護住了搖搖欲墜的嬰靈塔,她能感覺到那些女嬰們的哭嚎、和已經壓抑不住的怨氣。
“我要讓你們魂飛魄散!!!”
她頭發淩亂,雙目充血,直直朝他們沖過來的時候簡直讓時一幻視恐怖片的貼臉鏡頭,硬是吓得他連退好幾步。
陸棄卻好像徹底升級了系統一樣,他一步未退,反而雙手結印,嬰靈塔肉眼可見的黑色怨氣被他盡數引來,轉頭就被借力打力地推了出去。
“啊啊啊!!!”
黑霧狀似無力地穿過她的身體,城主厲聲尖叫,可她并沒有就這麼被擊退,伴随着她的尖叫,原本茫然站立在地上的鬼魂們也變了樣子。
有人穿着鮮紅的婚服,正常的面頰開始浮腫腐爛,有人的肚子緩慢地大了起來,下半身淋漓地全是血……
厲鬼們模樣各異,卻都一緻地搖身而上,一道道融進了城主造就的蛟鬼之中。
這就是讓涿州每隔幾年就鬧一次水患的“水蛟”的真身。
随着蛟鬼顯形,飽經摧殘的地牢終于徹底崩裂,嬰靈塔的能量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對城主的反噬也在不斷加劇。
水蛟痛苦長吟,龐大的黑影在水中舞動翻滾,泥沙翻飛間,隻能偶爾瞥見一抹雪白锃亮的劍光。
那是陸棄。
時一被龍吟震得幾欲作嘔,仿佛心肝脾肺都碎裂在了身體裡。這時侯,一雙有些小的、冰涼柔軟的手捉住了他的袖子,皓白的手腕上一根纖細的紅線随着水流飄飛:
“公子。”
“知春姑娘?!”
知春溫柔地笑了笑:“時公子。”
“你沒事真是太好了!”時一又驚又喜,這股龍吟連他這個天生bug聖體都擋不住,也難為知春一個普通人能堅持到現在。
可是知春卻搖了搖頭:“時公子,我、我已經……我知道了坤城的秘密,可是坤城的秘密隻有坤城人才能知道。”
時一呆住了,在這個要緊關頭,他居然一時像聽不懂知春說的話一般:“……什麼?”
知春慘淡地笑笑,看着另一個手腕上紅線一樣的血色刀痕:“我想有你們在,即使我死了,你們也能幫我完成我的心願。”
時一死死盯着她的那隻手腕——纖細的,手腕内側的皮膚很白,正因如此,那道血肉翻飛的刀口就更加刺眼。
他一句話都說不出,隻覺得仿佛一隻無形的手捏住了他的心髒。
“時間不多了,我是她還沒有煉化的新鬼,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沒有理智了。”知春将手腕藏在身後,猶豫片刻,帶着幾分小女兒的青澀,完好的那隻手試探着牽上了時一:“我帶你去嬰靈塔,塔尖有一塊鎮魂石,靈體無法觸碰。隻要移開鎮魂石,嬰靈塔就會自毀,坤城覆滅,也不會再有水蛟為患了。”
時一繞開蛟鬼和陸棄戰鬥的中心,和知春一起跑到了嬰靈塔下。這塔足足十八層高,通體烏黑發綠。時一試着撚了個法訣,想要借力感覺上到塔尖。
可是根本沒用,十八層塔,就是要讓他一步步爬上去。
化成鬼的知春格外輕盈,她輕輕一躍,手臂借着牆上的一點力,輕飄飄地蕩了半圈,足尖點了兩下,轉眼就上了二層。
她的手探到了時一面前:
“變成鬼也不是一點好處都沒有,是吧?”
時一眼圈唰地紅了,他飛快地眨眼,壓下了那股想掉眼淚的沖動,也沒管什麼面子和男女大防,伸手握住了知春的手。
兩人就這麼互相拉扯着,一層一層往上爬。幸運的是陸棄和蛟鬼戰況膠着,那城主根本分不出心來看嬰靈塔的情況。
她大概也是想不到,一個廢物和一個新鬼,能翻出多大的風浪?
越到塔尖,時一越感覺燥熱無比。其實那是過于濃郁的魔氣在緩慢地腐蝕他。但他好歹是個人,還是個bug,情況并不是很嚴重。
知春則是渾身上下灼燒似的疼,皮膚也出現了點點紅痕。
時一注意到了,問她怎麼了,她笑着說沒事,就是熱的。
距離塔尖還有四層的時候,時一看着她整個都漲紅了的皮膚,堅定地說剩下的他自己爬。
“我還可以堅持……”
“不,知春,你已經做的夠多了。”時一對待她,就像對待一個深感虧欠的小妹妹。他故意用調侃的語氣說:“還有四層,我還能爬不上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