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我瞧着街上人多起來了,夫人若是覺得擁擠,我們不妨從鎮子東邊繞回去試試。”出了巷口,李挐雲提議。
秋月離也聽客棧老闆娘提及過,鎮子東邊有一條河,沿着河邊的路也可以回到客棧。仰頭看見碧空如洗,日光洋洋灑灑地傾瀉給萬物,于是欣然同意了。
河邊的路并不寬,兩人并肩行走時偶爾會碰到彼此。李挐雲将目光落向身側有些拘束的女子,默默将自己的腳步放慢了些,恰好在她身後半步的距離跟着。
陽光從兩人斜後方照射過來,李挐雲往西邊稍微挪了挪身子,剛好可以将秋月離罩在他的陰影之下。
“夫人與她不過萍水相逢,竟也這樣牽挂。”他狀似無意地感歎。
“天下之大,這樣的事日日都會有,我一己之力,固然幫不了所有人。偏她叫我遇上了,那便是有緣,我自是想盡力幫一把。”秋月離自離開京都的一個多月以來,途徑多地,每逢在某處停歇時,都可看到當地百姓生活艱辛,比之先帝在世時相去甚遠。
但她不想與李挐雲說這些,于是提起了旁的話頭:“指揮使此次嶺南之行結束後,作何打算?”
李挐雲沉吟片刻後,給出了答案:“此前我就在西南參軍,此行回京都後,會請命回西南,戍守邊塞。”
秋月離有些詫異:“那你與謝小姐——”出京都前她就有所耳聞,李挐雲與謝家三小姐訂下了婚期,隻是此行護送她南下的任務是聖上下旨欽命的,才不得不往後延期。
“這樁婚事,非我二人所願,做不得數的……”李挐雲言辭含糊,但态度卻很明确。
雖說自古以來,男婚女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他自知曉父親前去提親後,曾設法見了謝三小姐一面,表明自己心中早有心儀之人,不願耽誤謝三小姐終身,并願意盡力彌補。
誰知那帏帽下的女子竟嗤笑一聲,語氣倨傲:“正好我也暫無婚配的想法,如此倒是一拍即合了。隻是你既有了心上人,為何不将她娶進門,還要任憑你父親上門提親?”
李挐雲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
他自西南回京後,當即便與父母提出了要娶她進門的想法,父親被他氣得摔了茶盞,又命人取出藤條狠狠甩在他身上。
那幾日,他被罰跪在祠堂,背上血肉模糊。母親哭腫了眼給他上藥,聲音沙啞:“這件事就作罷吧,你去同你父親服個軟,說你是一時糊塗才提起這話。”
他跪在地上,但脊背仍挺得筆直:“回母親話,我已經想好了,此生非她不娶。”
母親手裡的藥盒跌落在地,整個人軟下來,伏在他身上哭了一場又一場。
“兒啊,不是娘不疼你,你若是想娶别家女子,哪怕門不當戶不對,娘也盡力去替你說成。隻是她……身上幹系的太多,且不說她如今還是将軍遺孀,隻怕是飛龍公主牽連一事,就不好擺脫。”
他眼裡也噙滿了淚,懇求道:“若是我娶了她,就可以護着她了。”
母親捧着他的臉,将現實說與他聽:“若是你此時提親求取,隻怕會觸怒聖上,我們李家滿門都會收到牽連。你既受李氏一族供養長大,就不能因一己之事連累全族。”
香燭的味道薰染了整間屋子,黑漆神龛上放置的一層層靈位閃着幽幽的光,似在譴責他的不孝。
見他沉默,謝三小姐不屑道:“你既如此軟弱,便配不上做我謝英蓮的夫君,退婚的事我自會想辦法,你且去做你的縮頭烏龜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