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湊近一步,輕聲道:“你不會,一直在生他的氣吧?”
自夜月離出現,程楚秀的情緒一直不平穩,這些起起伏伏,花意清均能感受到。
但她認為的生氣,并無感情方面的糾葛,隻當是程楚秀不滿她的注意力轉移罷了。
可這話入了程楚秀的耳,卻全然成了另一種意思。
“當然沒有!”響亮的聲音驚飛了站在船欄上休憩的小鳥,他強撐着冷臉,脫口而出道,“我隻是嫌他太吵。整天‘清兒’,‘清兒’的,吵死了!”
“原來是嫌吵,”花意清假裝深思地點了點頭,“那你可真是以德報怨啊!”
“行了,”程楚秀惱羞成怒,停在了自己的房間前,将被褥一把撇給了花意清,“鋪你的床去吧。”
二人的房間相鄰,花意清笑笑,抱起被褥,打開了一旁的房門。
一進門,屋内冷濕。花意清皺了皺鼻子,連忙進屋,将被褥放在床上,打開了小窗,流通空氣。
剛将包裹整理好,敲門聲便響起。
打開門後,便見一高大的身形立在眼前。
“清兒,”夜月離微微一笑,顯得身後的夕陽暖了幾分,“我特意給你尋來了陽光曬過的枕芯。”
這張笑顔,怕不是沒人忍心拒絕。
且正好,屋内潮濕,換個枕芯,倒也是極好。
“多謝阿離兄!”花意清欣喜地接過了枕芯,随即不好意思道,“可是我還未收拾好,屋裡有些亂,要不阿離兄……你先回?”
“還未收拾好?”夜月離側頭看了看,隻見床上正一團亂,“正好,我來幫你鋪床吧。”
……
隔壁,程楚秀正用巾布圍着口鼻,掃去犄角旮旯裡的塵土。
不比貴房,客房的船艙間既不寬敞,也并非一塵不染,他非親自掃幹淨不可。
半晌,眼見清掃地差不多了,他解下巾布,打算先去隔壁幫花意清鋪個床,再掃個地,回來再收拾剩下的包裹。
可剛放下掃帚,隔壁便傳來了窸窸窣窣的動靜。随後,花意清的清脆笑聲傳了過來。
自言自語?
程楚秀疑惑地皺了皺眉,似乎又聽到了男人的聲音。
“阿離兄,你疊被子的手法可真厲害。”
“習慣了。若你想學,我教你便是。”
好你個夜月離。
程楚秀瞬間咬牙切齒,特意給他挪遠,竟還是跑來了。
那好,他倒要聽聽,二人在聊些什麼。他蹑手蹑腳地蹭到牆邊,将耳朵貼在木闆上。
“被角要這樣折,”低沉的聲音忽遠忽近,“對,就是這樣……”
蓦地,頭腦裡竟不受控制地想象起他們二人相互依偎,一起疊被子的場面:花意清滿臉嬌羞,夜月離勾唇一笑,撫上了捏着被角的細手。
這番幻想讓程楚秀一驚,随即大步走向了門口,猛地拉開了房門。
清涼的風讓他理智了些。
剛還說并未生氣,這樣直接跑去,算什麼?
不過,他在外面監視一下,防止夜月離圖謀不軌,那總可以吧?
房門又慢慢打開,程楚秀慢悠悠地走了出來,若無其事地挪到了花意清的房門前,随即胳膊搭在了堅實的船欄上,假裝正欣賞血色夕陽下的江景。
為了更若無其事一些,他自言自語起來:“這江,真是甚美!”
不料,聲音有些大,他一驚,連忙捂住了嘴,斜眼偷偷看向打開的窗内。
還在疊被子,靠的也那麼近。
嘴巴撇起,步子也慢慢移到了她的門前。程楚秀身子緊貼着門,耳朵朝窗戶支棱着,想聽清二人在說笑些什麼。
窗戶雖開着,可船向前行駛的雜音掩蓋住了一部分談話,隻得聽見斷斷續續的笑語。
都這麼久了,天都快黑了,還不走!
……
屋内。
“阿離兄,你看這樣對不對?”花意清将被子對折,一個漂亮的方塊就疊好了。
“不錯,很漂亮。”夜月離輕笑一聲,看向了她閃着金光的發絲。
“不過,還是你疊得更好看,這裡……”一側頭,似看到了窗外略過一個黑影,打斷了花意清。
“怎麼了?”夜月離也跟着向外看去,可除了亮閃的江面,并無他人。
花意清搖了搖頭,本想繼續說下去,卻又覺得門前似有人在來回踱步。
正心覺奇怪,船身也忽地一晃,門外傳來了咚的一聲。
此聲着實響亮,像是誰的頭撞在了門框上。
花意清連忙跑去,打開了門,正見熟悉的高大背影,他靠着船欄,一副沉思的模樣。
“程楚秀,你在幹什麼呢?”
“賞江。”他語氣平淡,隻不過這二字,似從牙縫裡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