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謝後,花意清扶着他繼續走,心想這窈窈姑娘果然人如其名,站在亭中就如畫中美女一般,眼中總帶笑意,真是個溫柔的人。
不對。
她腦中似有閃電擊過,步子不由放緩。
那日,窈窈身上明顯有嚴重的淤青淤血,救下來時也眉頭緊皺。這才一晚上的時間,就徹底恢複好了?
再有,但凡一個人遭遇綁架,更别提落到那群半吊子捉妖師手中,受到的心理陰影,啟是一晚上就可消化的?
可看她笑吟吟,似乎一點都未受到影響,實在過于反常了。
況且,竟還有心情與陌生男人一同賞月?
花意清不由再次回頭望去,恰好與夜月離的眼睛對上。那眸子裡對她的溫柔與愛護早已不在,似一把将她推入了冰潭。
恍然間,她有些明白,脫口問道:“你說,會不會有能令人忘記某些事情的術法咒?”
沒有回答,脖間卻傳來一陣溫熱。程楚秀弓着身子,将頭埋了過去,悶聲道:“能不能快點走……”
他臉龐潮紅,更嚴重了些。罷了,她暫時放棄多想,決定先快步走到浴堂,把他身上的瘴氣弄掉再說。
“诶?”他這樣一歪頭,她便注意到了其耳後的婚咒紋。她曾多次照鏡子檢查自己的咒紋,但對比起來,他的這個,似乎顔色更深一些。
花意清便随口一問:“為什麼你的咒紋這麼深啊,難不成你被下了兩個?”
這個問題,他也曾懷疑過,但那又如何,管他們下了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反正此時此刻,同他在一起的,是花意清。
這番話,程楚秀想了想,還是羞于說出口,隻在心裡念了念,希望她能聽到。
一路不遠,可對程楚秀來說卻十分漫長。同時,每走一步,心中也就多了一份期待。
到了浴堂門口,窗簾緊閉,打掃衛生的阿伯恰好就在此處。
“阿伯,”花意清禮貌詢問道,“我們想用一下浴盆,不知張工正覺得方不方便?”
阿伯随即撂下抹布,走出了浴堂。不久,便同另外兩位侍從一起,搬來了一個新浴盆。
“老爺說,你們可以用這個,”阿伯又遞上了一塊嶄新的巾布,“怕髒的話,把這布墊上就得嘞。”
道謝後,幾人走出浴堂,花意清過去将門鎖好。
為了确保衛生,她拿起那塊巾布,覆到了新浴盆上。準備完畢,又去拿桶接了水,倒入浴盆中,嘩嘩的水聲似某種歡愉的歌聲。
水停了,随着聲音的戛然而止,程楚秀身體又一震。
終于弄好了,花意清拍了拍手,看向背對着她的程楚秀,言簡意赅:“把外衣脫了。”
語氣中竟有一絲命令的意味。
從未有人命令過他。
但這種命令,卻讓程楚秀心中掠過若有若無的爽意。外衣緩緩褪去,隻剩下薄薄的内襯。
“内襯也脫,”花意清毫不猶豫道,見其慢吞吞,又催促,“快點呀,難不成,要我幫你?”
這話倒真讓他停住了手,他勾勾唇角,試探道:“那……你幫我?”
花意清走上前,直接上手将内襯褪了下來。
皮膚霎時暴露,空氣似在點戳他的肌膚。
“好了,”花意清點點頭,準備就緒,“快進去吧。”
但事情發生前,他想先給出承諾,于是語氣認真道:“意清,你放心,我一定會對你負……”
話還未說完,腰後便襲來一個強大的推力,他毫無準備,一個踉跄,直接跌進了鋪着巾布的浴盆中。
冰涼的水瞬間将他緊緊包裹,逃也逃不掉,隻能胡亂撲騰。
終于适應了水溫,他探出頭,吐了幾口水,剛欲說話,頭上緊接着又是一盆涼水倒下。
“喂……”程楚秀掙紮着再次探出頭,莫名其妙地歪了歪頭,“這是幹什麼?”
“幫你解決粉瘴啊。”花意清一臉正氣地答道,随後又是一盆涼水澆下。
“好了,别……”程楚秀被澆得睜不開眼睛,又一連嗆了好幾口水,“等一下,等……”
不聽勸阻,又是一盆涼水下來。
程楚秀忍無可忍,用力掙紮,半個身子探出水面,大聲道:“花意……”
還未說完,最後一桶水緊接落下。
終于完成,花意清連忙拿起一邊的術法冊,說:“淨妖咒比較難,既然你也不會,那咱倆現在研究研究該怎麼施展出來。”
“……………………?”程楚秀仰坐在盆中,瞪大眼睛看着認真翻閱術法冊的身影。
徹底傻眼,原來她口中的幫,是施展淨妖咒啊?
“唉呀……”他閉眼仰頭,心覺無顔。
“你唉呀什麼,别偷懶,”花意清走了過來,指着術法冊給他看,“第一步已經完成了,大量涼水降溫,接下來呢,這個術法咒該怎麼念?你有什麼想法嗎?”
有些術法咒比較拗口,她未學過,所以對于某些咒術,必須事前詢問正确讀法。
程楚秀扭過頭來,睜開眼睛,水珠還挂在睫毛上。看着她一臉認真的樣子,忍不住想笑。
“這個我好像學過。”他試着将淨妖咒念了一遍。
“原來你會啊,”花意清身體舒緩下來,“我還以為你也不會,要好久才能解決呢。”
程楚秀抿嘴笑了笑。
僅用一遍,花意清便将此咒學會,随着淨妖咒施展,粉瘴也從他的身體中逼出。
瞬間,異樣的感覺也在水中泡散。
“你下次能不能事前通知我一聲,”事已解決,程楚秀坐在浴盆中,開始翻賬,“突然把我推進來,哪有這樣的……”
“誰推你了!”花意清反駁道,“我是用踹的。”
“你……”程楚秀欲站起,待想起自己隻穿了一條薄褲,又悻悻地坐了回去。
“誰讓你磨磨蹭蹭的,”花意清撇了撇嘴,随後意有所指道,“正好,洗洗你的腦子。”
“……”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程楚秀耳朵泛紅,但裝作毫不知情,“我的腦子?我腦子清醒得很,才不用洗……”
既然他已無事,花意清便先回,留他一人泡澡洗漱。
擦幹身體後,程楚秀回到卧室,看到花意清已經換好衣服躺下了。
“你好了?”花意清探出腦袋,用手指了指身旁,“你直接在這兒睡吧,地上太冷。”
剛想乖乖應下,但想到不久前她那一踹,頓時又上了小脾氣:“用你說。你踹我那一腳還疼着呢,我才不睡地上。”
花意清瞥了他一眼,扭頭輕輕嘟囔:“活該。”
兩人都已被折磨困倦,蠟燭熄滅不久,均勻的呼吸聲便在屋内響起。
可自上一晚後,花意清似染上了一個毛病,睡着時不枕枕頭,偏要枕着程楚秀的胳膊。
聞着她的發香,眼睛竟在黑暗中泛起了波光。
胳膊酸麻,但程楚秀仍覺得,這是他睡過最好的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