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雨水洗刷,空氣中的灰塵似都除盡,今日一早,清新晴朗。
中午,小宴設上,美食佳肴擺滿桌面。
“之後,關于狐妖之事,就麻煩各位了。”張士德端起茶杯,向對面幾人提前感謝道。
看着張士德不好意思的微笑,花意清不禁心想,那日嘴上說是邀請款待,實際上,還是想讓他們捉捕狐妖。
估計是昨晚一事,将他吓到,今早便隻好将真實目的拖出了。
幾人回敬完畢,開始專心吃飯,可團團迷霧擾得花意清心不靜,她邊吃,邊忍不住偷偷環視。
身側的侍仆,還有面前的張家父子,她現在無論看誰,都覺得對方是狐妖。
待掃視到張在水,花意清突然想到,今日,還是未見到張士德口中的“好兒媳婦”,倒是看到幾個侍從,端着飯碗朝門外後院的深處走去。
張在水正将湯勺送到薄唇中,察覺到了亮晶晶的目光,他順勢擡頭,還以為花意清在與他暗送秋波,那薄唇得意地揚起,牽動着吊梢眼也眨了一眨。
“……”花意清連忙低頭,心緒更亂,差點沒胃口吃飯。
“咳……”張士德用餘光注意到了兒子的小動作,不悅地咳了一咳,咽下魚湯,他緩緩道:“诶,諸位,這捉妖師們雖誤抓了我家窈窈,但,他們說的也沒錯,狐妖确實可以附身,對吧?”
譚靈川熱心回應:“對,狐妖的本領之一就是附身。但是否附身,可不是如那些捉妖師們所言,僅憑外表就可判斷。”
對自己的回答十分滿意,譚靈川笑吟吟地看着坐在主座上的張士德,準備接受對方的贊美。但其隻是面若有思地點了點頭,嘴裡默默嘟囔着什麼。
未出聲,但譚靈川仍可從對方下意識的唇語中讀到其所想。
他好似在說:“那也沒道理啊。”
沒道理?什麼沒道理?譚靈川疑惑之際,張士德又問:“那,狐妖都是女性嗎?會不會有男性?”
“當然有男性,”譚靈川自信回答,“妖主要為動物幻化而來,當然有男有女,就和人一樣。”
“這樣啊……”張士德眼中閃過異樣情緒,不知在想些什麼,他猶豫一番,又試探問道,“那,還有一個問題,大師可别笑話我。”
“您盡管問。”譚靈川放下筷子,自若道,心想這理論知識可真沒白學。
“那我問了,就是這妖,”張士德手部動作頻繁,似很怕衆人會暗地笑話他,“會不會和人一樣,有感情愛情什麼的?”
他神情認真,不像是在玩笑地打聽異聞,倒像真是在鑽研探究,可剛還擠眉弄眼的張在水卻變了臉色。
“當然有了,”譚靈川幾乎搶答,他轉了轉亮亮的眼睛,打算舉個例子,“這樣吧,您聽過‘赤貓獻身’的故事嗎?”
“赤貓”二字剛出來,茶盞跌落地面,清脆的破裂聲吸引了衆人的注意力。
是夜月離。
他剛手猛地一抖,不慎将茶盞脫手。
“沒事吧?”張窈窈很是關心,連忙細聲輕問。
眉頭舒展,夜月離溫聲道歉,朝張窈窈溫柔笑了笑。
【他也會道歉?】
腦中響起了程楚秀的疑惑聲,花意清并未扭頭與他交換眼神,而是在心中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
自那晚遇後,夜月離的笑容似都是為她而展。
莫不會,是他下了什麼咒,讓窈窈暫時忘記那幾日的昏天黑地了吧?可他為何這麼做?
花意清本就愛東想西想,如今謎題如此之多,她的頭不禁隐隐偏痛。
陶瓷碎渣打掃完畢,譚靈川清了清嗓,開始講“赤貓獻身”的故事。
他邊講,花意清也在一旁順便聽着,才發覺這便是程楚秀之前講給她的貓妖與吸血鬼的故事,隻不過結局和死因,要詳細得多。
據譚靈川的版本,吸血鬼觊觎月神的強力,企圖偷取月夜精華。月神得知後,直接震怒,下了詛咒,咒他永遠不得見光,無論為日光還是月光,否則便會化為灰燼。
吸血鬼由月光花幻化而來,沒有月光的沐浴,他在洞穴内日漸枯萎,眼神無光,生不如死。貓妖愛他深切,心比他還痛,便以自身妖力為引,将月光注入體内,回去渡給吸血鬼。
這樣,并未見光,但也得到了滋潤與營養。
可哪有不走漏的風聲,月神得知後,将月光封鎖,令其無法引渡。
沒有辦法,看着愛人日漸萎靡,貓妖直接将自己一半的妖丹化為保護罩,嵌在了吸血鬼的體内,讓他得以見光。
等适應到一定程度,詛咒便能淨化。
但每吸收一縷光,貓妖的生命便流逝一分。最後,詛咒淨化,貓妖的生命也随之耗盡,她将另一半妖丹也給了吸血鬼,化魄飛散。
講到這,譚靈川竟有些哽咽,他眼眶微紅,說出了結局:“最後,貓妖臨死前,對吸血鬼說,‘願你永遠活在光下’……”
說完,譚靈川再也忍不住,嗚嗚地小聲抽泣了起來。
衆人:“……?”
“不好意思,”譚靈川拿來手紙,眼角噙着淚,擦了擦鼻子,“這個故事太感人了,實在忍不住,抱歉……”
衆人看呆之際,程楚秀輕笑一聲,看着他道:“書上都沒寫這麼清楚,還有什麼死前最後一句話……你這都是從哪裡聽來的?”
譚靈川邊擦眼淚,邊回:“我家幾代都為捉妖師,他們從小講給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