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最後一字飄散的一瞬,耳中似被落下的雨水堵住,再也聽不到别的聲音。
除了他的心跳。
程楚秀怔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雨點落到地上,泛起漣漪。
雨點打在身上的速度變快,他的腦中,也随之産生諸多的念頭。
什麼時候又給他下了咒?
幾乎一刹,他便猜出了答案。應是他到了二十歲生辰,那人假惺惺地替他完成婚姻大事,到處尋與他八字為天作之合的女子,配為王妃。
可誰人能想到,這女子,竟就是初開情竅時,令他一度念念不忘的她。
一把雨傘撐在了頭頂,拍打在身的雨點停住。
“叫了你好幾遍,”花意清剛剛買傘回來,看着那雙發直錯愕的眼睛,“你就這麼喜歡淋雨嗎?”
那眼珠終于轉動,流轉在她的臉上。
見他默不作聲,還以為剛剛自己語氣太沖,花意清便微微放柔了些聲音,說道:“雨下大了,淋雨會風寒的。”
他沒有應聲,隻忠實地将目光黏在了她的臉上,再也看不到他物,終于,看着她不解的表情,他突地笑了。
可随之,心疼與愧疚沖湧上來,将勾起的笑意沖散。
曾期待能有日重逢的人,竟顯些因為他而無辜死去。可開心終究是控制不住,笑意不見後,取而代之的,便是随心跳而顫抖的身體。
程楚秀極力控制,可仍然失敗,方才肩上落下的雨點,都已被抖掉。
“……你很冷嗎?”花意清被他搞得一頭霧水,“你在這抖什麼啊?”她有些擔心,昨晚的粉瘴,該不會沒除幹淨吧?
或者……一腳把他踹進浴盆後,讓他腦子進水了?
他看着她,嘴巴有些顫抖:“你能不能……再說一遍?”
方才當然聽清楚了,那耳語真真切切,隻不過,他想再聽一遍。
可在花意清看來,他這樣子着實反常,她隻皺眉,猶豫道:“你今天,怎麼這麼奇怪?”
“我……”程楚秀胸口起伏強烈,呼哧喘氣,欲告知她自己的身份,可心中卻響起了警鐘,震得他頭皮發麻。
他不由得代入了花意清的境地。
隻因自己的八字與他相配,便被迫上了冥婚的花轎。若非她身上有些本事,那結局,可想而知。
可他卻告訴她,他沒死,正好端端地站在她面前。
她那晚一路逃跑所受的苦,感受到的陰影與恐懼,似成了玩笑。
就算嘴上不說,可誰又能這麼快就将心中的陰霾抹去呢?
若她知道後,讨厭他怎麼辦……
程楚秀猛地警醒,他終究沒說出口,身體慢慢恢複,隻靜靜由心髒狂跳。
“沒事,”他垂眸笑了笑,幫她接過雨傘,“方才有風,有些涼。”說着,心虛地偷看了一眼她的臉色,怕她會通過心聲得知他的想法。
還好,看樣子,并沒有。
雨傘擡高,花意清下意識朝他那邊貼了貼,并不知道他心中的狂風暴雨,隻點頭道:“我也覺得有些涼。我們先回客棧吧,時間應該也差不多了。”
“好。”程楚秀語氣輕松,那嘴角又高高翹起,似再也掉不下來。
花意清卻被他笑得渾身不适,抱怨道:“你不會在笑我吧?很好笑嗎?”
當王妃本是件好事,結果王子卻是個死的,任誰聽到這事,都會笑上一笑吧。花意清暗暗自嘲道。
程楚秀笑而不語。
“笑吧笑吧,”花意清歎了口氣,東張西望,環顧平樓燈景,“當心他來找你。”
他眉梢挑了挑,玩味道:“沒準,他已經在這了。”
二人朝着客棧的方向走,迎面直直走來兩人,前面的,可看出是李馥安。
後面的……
花意清定睛仔細認道:“诶,是靈川兄。”
“什麼靈川兄,”程楚秀皺眉使壞道,“叫靈川姐。”
“你……”花意清又輕踢了他一腳,以示警告,“跟我說也就罷了,不許當面說,聽見沒?”
輕踢也會帶來微痛,可不知怎的,程楚秀竟有些享受,笑意更加明顯:“知道了,對不起。”
鞋子與雨水碰撞的水花連綿不斷,前面二人撐傘走來,一路惹來了不少注目。
但多數人,都将視線投給了李馥安身後的那位。
性轉的靈川兄,真當是嬌俏可人,明眸皓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