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人仍未察覺到危險,仍自顧自做着事情。有人散步,有人趕路,還有人剛剛坐到面鋪攤上,準備飽餐一頓。
花意清定在原地,冷汗直冒,雨傘顯些從手中脫落。
百鬼遊行……不是已經過了嗎?
她順勢擡眼看了看天空,才發現不知何時,圓如盤的明月竟高高挂起。
刹那間,各種念頭如雨水落入心中。她是要堅持跟着前面的捉妖師,還是留在此地幫忙疏散人群,還是像譚靈川所說的……快跑?
鬼與妖不同,憑人的心率進行攻擊。越是驚恐,就越容易被攻擊,而術法之類的東西,對它們的攻擊力微乎其微。
看着街上個個活生生的面孔,花意清不敢想象接下來每個人的慘狀。
思緒萬千,可現實也就過了不到半晌。遠處,嗑着瓜子在巷邊觀望的人見着她眼睛發直地盯着身後巷子看,心覺好奇,便也下意識扭頭随着看去。
尖叫聲響徹陰濕空氣之中,巷子深處的鬼感受到了前方正瘋狂加快的心率,整個隊伍呼嘯奔來。
剛剛的尖叫似沖破了某種屏障,本細柔的小雨頓時如洪水傾倒而下,慢慢試探的鬼隊伍也轟隆奔出巷子,聲響巨大,分不清是雷聲還是它們發出的低吼聲。
情急之下,花意清決定還是按原計劃實行,畢竟她很少碰到鬼,并沒有什麼有用的疏散方法。
程楚秀應會留下,她想,到時,等她到了駐地,再用術法給他傳信。
這般想着,花意清毅然決然地扭回了身子,剛想施出如影随形咒,卻被瘋了神的行人一把推倒,跌撞在拖菜車上,随後又被回推到地面。
本祥和的氣氛在轉瞬之間崩裂,攤子掀翻,水果滾落在地,害得逃命的人直接仰面滑倒,層層跌撞,似疊起了羅漢。
重重一跤後,淡藍色的襦裙沾上黑泥,花意清撐着胳膊起身,死死盯着漸遠的四人。不料,那兩個捉妖師直接一把将二人抗起,頭也不回地跑走了。
環視四周,血雨溶和,奇形異種的模樣驚悚駭人,嘴角個個咧到了太陽穴,有獨眼、三眼、甚至無眼,可就唯獨沒有二眼。
既然人已跟丢,那麼保命要緊。花意清又慢慢蹲了下來,欲鑽進拖菜車底。
倏然,耳邊吹來一陣陰風,似有東西在耳邊桀桀發笑。
她多希望,此時能像上次般直接暈倒,這樣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心速自然不會異常。
強壓着情緒,花意清還是忍不住回頭,便見一獨眼光頭鬼正癡癡地貼着她笑。
眼球泛黃,黑血絲布滿,更可怖的是,向後看去,這鬼竟寄居在一巨大龜殼之中。
花意清長長地大叫,幹脆直接站起,一腳踩裂了它的龜殼。
做出反應後,内心似也已沒那麼害怕,她一鼓作氣,使出渾身力氣,發瘋般把那烏黑的龜殼踩了個稀巴爛。
它詭異地嚎叫起來,扭了扭身體,竟從稀碎的龜殼中爬了出來。
灰滑的身體似粉凍,沒有骨頭,軟軟地繞着花意清腳邊打轉,還不忘仰頭嬉笑,咧開滲着黑血的嘴角。
如魚般靈活,花意清腳底發涼,邁不開步子,心跳再次加快。
時候已到,獨眼全紅,直直猛撲上來,卻瞬被藤蔓卷走。
雨水沖幹淨了花意清的視線,那鬼一跟頭栽到了牆角中,随着藤蔓長出的方向,她看到了那雙熟悉的手。
藤蔓再次瘋狂生長,直接沖向花意清,緊了又緊地繞在了她的腰間,似生怕她會走丢。
一股拉力讓她快要飛起,直到撞進了程楚秀的懷中。
“你和我,一起用沖擊咒,”毫不廢話,程楚秀直接說出對策,“把暫時他們震暈,免受傷害。”
沖擊咒有傷身的風險,可眼下,這是最好的方法。
他早已見識過花意清的強大,二人共同施咒,最起碼可令兩條街的人一同震暈過去。
幾乎沒有猶豫,被藤蔓緊纏的花意清腳還沒落地,就飄着扭過身,紅光煥發,放出了沖擊咒。
程楚秀在她身後送力,波感越來越強烈,無法冷靜下來的百姓開始頭暈不适,耳膜刺痛,慢慢,終于安心地暈倒在地。
人們似一樁樁樹幹,轟然倒下,濺起水花,呲到了鬼臉上。
開了葷的鬼們也微微愣住,開始移轉殺戮标志的紅眼,注意到了暗處的兩人。
“快走!”花意清一聲令下。
眼前的鬼臉由遠到近,猛然間又由近到遠。
藤蔓纏着她,被前面的人帶動着風一般飛走,花意清甚至也有些頭暈目眩。
程楚秀再次施展異形咒,化身雪豹,一路奔馳。
正當花意清松口氣時,黑暗中又閃起了紅光,待跑進無光溜進的密林之中,紅光更加豔麗。
它們竟追了上來。
他們方才将人們震暈,實際是将自己作為了鬼眼中唯一的目标。
“它們追上來了!”花意清朝後喊,但聲音立刻又被風帶走,吹進了鬼們的耳朵中。
聽着叫喊聲,它們跑得更加心急。
隻令人看一眼便能瘋掉的鬼臉越來越近,花意清不管其他,直接施展了迷霧咒。
其他咒不管用,多放些迷霧,總該能讓它們看不見了吧?
白霧散發,視線模糊,鬼們果然放慢了腳步,但依然不願放棄地靜探心跳的動靜。
暫時将它們托住,花意清扭頭看去,雪豹似累了,速度慢了許多。
前方漆黑一片,隻能鉚足勁悶頭跑。
程楚秀有些脫力,邊跑,邊用力查看四周的環境,想找到避身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