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油燈熄滅,天空之上,亮光絲毫不見,影照着周邊的房屋瓦塊也漸漸模糊。
一瞬之間,花草枯萎,房屋破敗。
可這并非夜晚的黑,而是“光”被倏然抽走一般的黑。
感受到後背被一團黑暗籠罩,張士德顫顫巍巍擡起頭,明明一片漆黑,可眼中竟驚出了血色的光。
“不是我……不能是我……”黑色放肆彌漫,張士德似透支出身體之外的力量,噌的一下竄地而出,卻被身後的程楚秀一把捉住。
二人定立不動,可彌漫的黑暗并未為此停住。
情急之下,程楚秀抓着張士德的寬大衣袖,指尖傳來對方激烈的顫動。
程楚秀邊抓着不停在空氣中撲騰着的張士德,邊擡頭環顧天空,想要找到暗中作祟的妖物。
可除了非男非女的詭異笑聲外,頭上别無它物。
“張工正,”程楚秀上前一步,盯着那張骨瘦臉龐道,“你們是不是早就知曉少夫人被狐妖附身?”
“不……不……”張士德口齒顫抖,似吓破了魂,不知是在回應,還是在自顧自念叨。
迷離的笑聲從空中降落,突地在二人頭頂旋轉,随後直飛而上,朝着大廳方向飄去。
眼見四處異樣,花意清不再藏躲,驚詫之下,下意識從樹後探出身子,朝大門探去。
此刻才意識到,此時不僅院内漆黑一片,外面嘈雜的人聲也早已消散,官家人也不見了蹤影。
隻留下一片黑,比深淵還要深的黑。
既如此,花意清改變了腳步方向,尋着慢慢飄來的詭音返回廳内。
可随着那陣雌雄莫辨的幽音鑽進大廳,本在大廳裡侯等的家仆頓時如受了驚的馬群,兩兩三三跌撞沖向門口。
與他們沖了個對頭,花意清立刻停下腳步,不料身後也五五六六跑來從别院來的家仆,兩撥人差點将她夾了個倒。
“東面……東面……”後跑來的其中一家仆驚慌失措,顫着聲音道,“狐妖在東房!”
話落,還未等花意清反應過來,西面又緊接跑來幾個拿着掃把的仆人,同樣表情驚怖,勢必破門而進。
外面的人想出去,裡面的人想進來,争執之間,花意清默默從人縫中擠了出去,随後一個沖擊咒,直接将三波人震沖到了屋内。
“……”夜月離仍坐于椅上,看着眼前亂象,不禁眯眼撇嘴。
如此莽撞,看來他之前的判斷沒錯。
絲毫沒有相似之處。
興許是三波男女一同被沖倒的景象足夠滑稽,那玲珑笑音更加放肆,直直盤旋于天花闆之上。
“我就說,它是……是在屋裡!”剛欲跑出的家仆厲聲一吼,氣囔囔地試圖站起身,可因腿軟,隻得邊爬邊嘶吼道,“快……快跑啊……”
“行了!”花意清故意兇道,随後伸手威脅,“狐妖此時在整個宅邸各處,去哪都沒用。最起碼在這裡,人多好照應。”
畢竟他們不會術法,貿然跑出去,難免會出現意外。
恰好她與夜月離在此,能夠保護他們幾分。
想到此,花意清順勢擡眼,卻看到了比那日少夫人梳頭更為詭異的場景。
昏暗之下,詭音缭繞,張窈窈卻如一往般端莊恬靜,如微笑人偶般倚靠在夜月離身側。而後者,則依然态度輕蔑,低眼看着爬地未起的家仆。
随後眼眸一閃,他将視線投轉,移到了呆站着的花意清身上。
他的眼睛與此時是同樣的黑,花意清無法猜知他此時的情緒。
愣神之際,剛被威脅的家仆抓準時機,牙一咬,仍固執地起身溜走,卻又被抓着張士德回來的程楚秀一把打了回去。
“哎喲……”那人跌倒在地,免不住哀嚎,随後也不再礙着主人的面子,直接大罵道:“你們想死,我還想活呢,讓我出去!”
“現在去哪,都躲不掉,”程楚秀單手抵住欲跨出門的家仆,把他往裡推,順勢抓着身子早已癱軟的張士德朝廳内走,“你自己出去,才是找死。”
看在他挂着“降妖師”牌子的份上,家仆粗喘了幾口氣,平複了心情,悻悻地退了回去。
可恰時,天花闆上的笑聲瞬間壓了下來,剛平複的心情即刻又彈了回去。
笑聲實在太近,幾乎下意識之際,方才的家仆直接利索踏出了門檻,連帶着幾人也驚慌着緊随其後。
還未來得及将他們抓回,大門砰的關上,論憑再怎麼用力,也無法打開。
“糟了。”程楚秀試圖用術法爆破打開,也卻無用。
如手輕撫的詭風從身後漂浮,花意清能感覺到,低笑聲從她的耳邊穿過,越出門外。
意識到情況不對,外面的人奮力敲擊大門,可也就兩下,随之似有什麼東西纏住了他們的身體,又有什麼東西塞住了他們的嘴。
其餘的家仆更是驚得連喊的力氣也沒有,隻蜷縮在門角,互相擠湊。
聲音漸低,人影不見,敲門聲不見。
“這是怎麼回事……”花意清雙手仍伏在門上,扭頭問程楚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