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他撒謊,也對自己撒謊了。
沈郗予怎麼感覺不出來梁骐對她的特别,她對人與人之間很微弱的感情都很敏感,梁骐是對大部分人都很好,都很好。但她能察覺出來那微妙的偏愛。
隻是,
張為舫的話猶在耳邊。
媽媽葬禮上沈郗予怎麼也哭不出來,她望着遺照上那雙跟自己一模一樣眼睛說不出話。
“合會有别離,無常難得就。”老師傅淡然的樣子還在她腦海裡。
她不相信梁骐。
……
更不相信自己。
可能換了個環境,讓大家都生出了錯覺,亂了些東西。
沈郗予望着梁骐,用她那雙常常情緒不達底的眼睛,“這裡太飄渺了,所以我們忘了好多事情,才會不一樣了是吧。”
梁骐有些愣住,不明白沈郗予為什麼突然提這些。
但他很快反應過來,他承認,遠離故土的悠哉讓他急了,表現得太急了,有些太越界了。沈郗予這麼通透的人,不可能看不出來。
他想從沈郗予臉上找到面具的裂縫,他知道硬殼之下是怎樣柔軟的靈魂。
但他這次失敗了,沈郗予隻是用淡然的目光審視着他,梁骐不得不同樣出言不遜,“所以你承認你也不一樣了是嗎?”
空氣凝固,寺廟悠揚的鐘聲回蕩在兩人之間,一股莫名的磁場拉扯着兩個人,暗暗較勁,誰都不肯敗下陣來,妄圖用眼神逼退對方。
沈郗予撐不過梁骐的注視,挪開視線到遠處的鐘塔上,轉而說起其他,“梁骐,你聽到我和那位老師傅說的話了嗎?”
他跟着沈郗予的目光,同樣落在那個燈塔上,“嗯。”
“你怎麼看呢?”
梁骐知道那句話的意思,當然明白這不是簡單的詢問,沈郗予還是在逼他。
“你非要這樣嗎?”梁骐有些愠怒,
沈郗予腦海裡浮現出上次對她說這話的張為舫——你非要這樣嗎!?他們誰薄待你了……
她控制不住地鼻頭一酸,嘴上卻不饒人,“是你非要這樣嗎!你非要走過來的,我接受不了不行嗎?适應不了不行嗎?我就想窩在原地,我活得好好的,我們就是認識幾個月的朋友!你很了解我嗎?”她越說越口不擇言,“你很煩啊。”
梁骐臉色陰沉下來,默不作聲仰起頭來。
沒有人這樣對他說過話。
他也沒有這麼在意一個人過,隻是想慢慢挪到她的世界而已,隻是想讓她更幸福點高興點而已,隻是……控制不住喜歡上她了而已,自己有錯嗎?她就當真沒有一點心動嗎?為什麼口是心非呢……傷害他也傷害自己。
沈郗予看着梁骐的淚從眼尾墜落到耳垂上,劃到他耳下那一小條疤痕上。兩人身高有差距,沈郗予看不到他朝上的臉和委屈落淚的雙目。
她第一次看梁骐哭,他那麼高傲一個人,怎麼會哭了呢?沈郗予沒有想到,所以有些手足無措。但現在不把話說絕,才是真沒法收場。總不能連朋友都做不成。
這麼簡單的事情為什麼做起來讓兩個人都這麼傷心呢?
沈郗予眼眶熱熱的,她别過頭去,不想讓梁骐出現在自己視線裡。
*
她整理好情緒回過頭,發現梁骐人已經不見了。
手機鈴聲響起,沈郗予清了清嗓子,接起,她聲音悶悶的,“喂?”
是陳甯周,“梁骐那小子不是去找你了?你倆人呢?”
沈郗予望着四周,隻有三兩個遊客,沒有男生的影子,“我們……我們沒碰到。”
陳甯周察覺到她情緒不對,“怎麼了?”
“沒事兒,這地方太讓人情緒化了,我都不像自己了。”沈郗予依靠在欄杆上吹風,她這會兒隐藏不住自己的情緒,
“我們去找你。”
“不用了,你們繼續下午的行程吧,我不太舒服,先回客棧了。”沈郗予支支吾吾補充,“你們……給梁骐打個電話,别讓他不見人影了。”
陳甯周還想說什麼,沈郗予搶先,“陳甯周,别問好嗎,給我打掩護。”
對面很久沒說話,但沈郗予知道他會答應。
“嗯。”
*
“唉,怎麼回事?”秦一延這邊也剛挂斷和梁骐的電話,“這小子說謝哥有事兒,他先走了。不是這臭小子自己說去找沈郗予的,莫名其妙。”
戴萌問陳甯周,“郗予在哪兒呢?”
陳甯周把手機放在口袋裡,“她不舒服,先打車回去了。”
幾個人一聽這有點着急,“又高反了?那我們回去吧,不能放她一個人啊。”
“沒有,就是困的不行,你們也知道,她睡眠不好,回去補會兒覺。”陳甯周解釋,
張止歎氣,“那他倆真沒口福去享受這兒最有名的小吃街了!我們逛完快去,迫不及待了懂嗎!”
“……”
戴萌看着發呆不說話的陳甯周,跟他說悄悄話,“真沒事兒吧?”
“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