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光還沒有大亮，宋家的人就起來了。

張紅霞将宋君如的東西收拾整齊，蒸好的包子饅頭都分别裝好，還有宋君如喜歡吃的粉絲肉餅，烙了滿滿一大包。

廚房裡煙火沒停過，屋裡的人進出出，就連顧明朝都沒閑着，一向沉默寡言的宋鐵山，今早開口的次數格外多。

一會說宋君如的成績，一會說她下地幹活的事，一會又說逝去的宋老爺子……

東一榔頭，西一棒槌，好像讓人不知所雲。

但顧明朝能聽懂，宋鐵山是想讓他知道宋君如的好，以及念在曾經顧宋兩家有過的情誼上，多看顧宋君如幾分。

最後，顧明朝頓了下，隻道：“我會注意的。”

一句似是而非，不算承諾的承諾。

良久，宋鐵山才嗯一聲，像是不知道說什麼，隻敲敲煙鬥，過一會又開口：“她喜歡吃肉餅，粉絲豬肉餡的,再放點白菜和胡蘿蔔，用豬油烙。”

顧明朝看向手裡張紅霞塞給他的一大摞肉餅籃，靜了下：“我記下了。”

等到大包小包的東西被打包好都放到顧明朝面前，顧明朝沉默了下，看向屋裡。

當事人還沒起來。

直到太陽漸漸從東方升起，陽光灑進院裡，門外傳來村民吵嚷聲，暖意上升，宋君如房門才打開。

她趿着露腳趾的拖鞋，拿過放在窗邊的藍白印花陶瓷缸，蹲在院裡的水井邊刷牙，身上沒換過的衣服布滿褶皺，衣角翹起，從顧明朝的角度甚至能看見她纖腰間的白膩。

視線移開。

早餐是昨天的剩菜，粥是剩米飯加水煮過的，隻不過多下了兩碗面條，都放了荷包蛋和香油。

宋君如坐在桌前看着面前的荷包蛋面，沉默一會，伸手拿過桌上的筷子，把自己碗裡的荷包蛋一分兩半，又随手拉過顧明朝面前的面，将他碗裡的碗裡荷包蛋也一分兩半。

顧明朝看眼被推回的碗裡，剩一半的荷包蛋，蛋黃碎在面上，失去整齊的形狀，握着筷子的手一頓。

宋君如将分開的荷包蛋放進桌上的盤子裡：“以後不要這樣對宋軍寶。”

張紅霞看眼沒說話的宋鐵山，讷讷道：“我記住了。”

宋鐵山看了眼顧明朝碗裡也被一分兩半的荷包蛋，最後又看了一眼宋君如，什麼都沒說。

宋鐵山：“吃飯。”

兩個煎蛋，四個人一人一半。

要帶走的東西早就收拾好，吃完飯，宋君如也沒什麼要收拾的，隻剩一些細小的東西，她随手攏在一個包裹裡，足夠裝下。

大包小包放到門前，陽光已經徹底升高，隻是站着就讓人感覺到暖意，宋鐵山将開好的介紹信給宋君如，頓了下：“今天走？”

毫無意義的像是在問廢話，宋君如知道他想問什麼，直接道：“顧明朝部隊有任務。”

一旁，顧明朝看她，沒說什麼。

宋鐵山知道宋君如這是不會多待的意思，他嗯一聲，沉默會道：“自己好好的。”

宋君如：“嗯。”

說完，幾人拎着東西出院門，離開院門幾步，宋君如不知想到什麼又倏地停下，放下手裡包，彎腰，從一個灰藍色包裡側邊衣服包裹着的紙裡，翻出一疊錢。

宋君如轉身，将宋鐵山不知何時塞進去的錢，轉身給宋鐵山：“顧明朝家有錢。”

顧明朝眉梢微挑。

宋君如眼睛直視宋鐵山，黑白分明的眼睛裡是看透一切的幹淨：“宋軍寶病好了，你們就換個地方，城裡買個工作，這些錢足夠了。”

“給他換個環境。”宋君如拎起包往外走，背影挺直：“不用告訴他，他有個姐姐。”

宋鐵山還沒說話，一旁的張紅霞就急喊了句：“如如……”

宋君如走了。

宋鐵山一天沒吃飯。

他們彼此都心知肚明，孰輕孰重間，宋鐵山隻不過是做出了一點選擇。

選擇犧牲一點——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