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右想都不對勁，程晃指定有事瞞着，所以開始了對程晃的拷打：“你那麼早回城裡幹啥？到底有啥事？家裡的事？”

“……不是家裡。”程晃吞吞吐吐地道，“就一朋友。”

“哦。”秦逍立馬就猜到了，“姜霰吧。”他神色都帶點鄙夷——主要鄙夷程晃是個見色忘友的小子。

見色忘友的人在他旁邊轉過頭來，很驚詫：“你又知道了？”

秦逍：“……”

“不說了。”秦逍蓋上被子，安詳閉眼，打心眼裡覺得見色忘友的人沒救，“我睡了。”

他就這麼睡着了，但是後半夜程晃幾乎沒睡。

六點半的時候手表震動，程晃關了鬧鐘後起床，放輕了動作從秦逍旁邊爬起來。這個時候秦逍應該剛出于深度睡眠期，不容易吵醒。他刷牙洗臉一套流程完成，秦逍還是那個睡姿雷打不動躺在床上。然後他給姜霰發消息：【醒沒。】

看了看手表，離約定的時間還有20分鐘。程晃把睡衣從身上扯下來，盯着昨天穿的白T陷入沉思。其實他也沒帶什麼換洗衣物，昨天跟姜霰發完消息後就把衣服挂卧室自帶的陽台上晾了一宿，現在聞沒什麼酒味，才放心穿上。

一套換洗流程下來之後姜霰的消息也發過來，說醒了。程晃收拾出門，兩人開着共享位置，幾乎是在折中的地方看到校巴。姜霰還是昨天那身衣服，眼下烏青。程晃下意識地詢問：“你沒睡好啊。”

姜霰點頭。其實她昨晚根本就沒睡。眼睛閉上了，心裡卻有一種興奮又緊張的感覺。淩晨六點姜平還沒醒，她小心地打開自己的房門确認姜平的狀态，然後推開厚重的木質門。酒店門鎖發出細微的“咔嗒”聲，又鎖上。她一路朝電梯狂奔，進電梯的時候大口喘氣。這是她第一次忤逆姜平的意思，也是第一次這麼明着表達對他的反抗。

——雖然，利用了程晃。

夏天天亮得早，清晨的溫度還不算太高。程晃背後是朝陽，頂着還不算太大的日頭朝她走過來。他說不知道她吃早飯了沒，路過小超市的時候給她買了面包。度假的地方沒有羅森711一類的便利店，隻有當地人開的老舊超市，裡面的東西品種也有限。姜霰接過來，發現裡面還裝着一袋豆漿，是溫的。

她有些詫異程晃哪裡弄來的溫豆漿，程晃已經先她一步上了車，客氣地跟司機師傅打了招呼。姜霰眼尖，看見他把一份早飯和一包煙塞進司機手裡。

這種大巴可能會暈車，程晃招呼她在靠前的位置坐下。姜霰坐在靠窗的位置，将幹淨的窗戶拉開。程晃挨着她落座，她錯愕地看人：“你也走嗎？”

“那總不能讓你一個人走吧。”程晃把包扔到前面的位置，拉緊安全帶。姜霰頓了頓，心裡的愧疚又湧上來。她沒有跟程晃再說什麼，大巴油門轟動，緩緩駛離這個度假村，沁涼的風拂進來，幾縷發絲落在程晃的小臂上。

從這裡駛離的前半段有點像山路，路況不好。姜霰有些暈車，半倚在靠背上大口呼吸。程晃拿水給她，她沒力氣喝，害怕喝了就會吐出來。然後程晃想起小時候暈車媽媽教給自己的辦法，說是掐虎口會管用。姜霰掐了兩下，嘴唇蒼白地說自己沒有力氣。程晃就拉過她的手來，拇指覆在她的虎口處。

她的手很小，又白又纖細，虎口那裡的肉軟軟的。程晃下不去手，最後狠狠心掐上去，姜霰痛得眼淚在眼眶裡打轉：“輕點。”

“哦哦。”他使力氣沒輕重，連忙道歉，“對不起。——你好點了嗎？”

姜霰眼淚汪汪地點頭：“好像好一點。”

手還定定地放在他溫熱的掌心。她連忙把手抽出來，耳根泛着紅。程晃抿唇，也不動聲色地收了手，定定地放在自己的腿上。難受的感覺漸漸消散了，沒睡好的困意又襲來。姜霰靠着玻璃窗不踏實地睡過去，迷糊之中感覺大巴行進到不平坦的山路，整個車體在震，玻璃也在震。

然後她感覺程晃的身體靠過來，手掌托着她的下巴輕輕扳過她的身體。她聞到程晃身上的味道，陽光和洗衣粉，還有沒散掉的淡淡的酒精味，軟在程晃懷裡睡過去，呼吸在他頸間。睜眼的時候恰好看到他喉結上下一動，他朝她那邊側了側，說“睡吧”。這句話很輕，聲音低低的，隻對她一個人說。姜霰就又睡過去，發絲和呼吸都落在他的脖頸上，癢癢的。

程晃也不記得自己怎麼睡過去了，睡了多久。到城區的時候司機師傅喊醒他們，要他們下車。姜霰先醒來，睜眼看到自己躺在程晃的肩上，于是趕緊從他身上起來。程晃在她離開的時候轉醒，擡眼看了看窗外，馬路上川流不息，正午陽光刺眼，有一瞬間他眼睛睜不開。然後姜霰站起來，擋在他的前面，烏黑的頭發染上淡淡的棕色，在光束下飛舞。

“下車了。”她叫他。

程晃“嗯”了一聲，走時從前座拎着包下去。

出去的時候他才發現司機沒有開到國高，而是停在了市中心某商場附近的上車點，解釋說國高有點遠，這裡坐車和地鐵都比較方便，他還要回郊區接其他的學生，再去國高有點趕不上了，語氣很抱歉。程晃擺手說沒事，拉着姜霰去陰涼地站着，又打開地圖軟件搜索打車近還是公共交通更近。

姜霰在這個時候叫他：“程晃。”

她溫和地笑起來：“你接下來有事嗎？”

程晃愣了下：“嗯？”

姜霰看着他額頭上沁出的薄汗，道：“我請你吃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