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麼一說,姜霰才後知後覺地感到雙腿的痛意,應該是被推到地上的時候蹭傷的,她走得一瘸一拐,自己都沒發覺,程晃先注意到了。大概是她走路的姿勢實在太過壯烈,程晃看不下去了,在她面前蹲下身,扭頭道:“上來。”
姜霰愣了下:“幹嘛呀?”
“背你去藥店。”程晃啧了一聲,拖長了尾音催道,“快點上,别磨蹭,你這麼走天亮都到不了。”
姜霰:“……”
她被說服了,慢吞吞地爬上程晃的脊背。
先是胳膊環上來,然後軟綿綿地貼在他身上,鼻息落在他耳畔。程晃微微一哂,兀自起身。
月影很淡,整個城市籠罩在暮色裡,把人影拉得很長。
程晃的背很寬闊,隔着一層薄薄的黑色短袖,能看到背肌結實有力的線條。姜霰的胳膊攬着程晃的脖頸,手指自然而然地垂下去,順着他背着她走路的動作一晃一晃。她垂頭,看着他領口下撐起衣服的鎖骨。
平時話痨的人此刻一言不發,不聲不響地背着她走出巷子。姜霰趴在他的背上,稍微挺直一點脊背就能看到他的發旋,問:“你怎麼不說話?”
程晃的聲音從前面傳過來:“說什麼?”
姜霰想了想:“我重嗎?”
程晃笑笑不說話。
“哎,程晃。”她說,“什麼意思?你在笑什麼?我很重?”
“……輕得跟紙一樣好吧。”
“你最好不是在說謊,不然等下我就勒死你。”
“哎,真是。”程晃的手隔着校褲扶着她的膝彎,“好心來解救你,還要勒死我。”
姜霰腦袋擱在他肩頭,認真聽着。發尾拂過他側邊的脖頸,帶着秋日的涼意。程晃不動聲色地偏過去一些,忽然開口:“那天沒回你消息是真有事。”
“我知道,我沒不信。”
“你信就行。”
程晃握着她的膝彎,把人往上擡了擡,繼續走。路燈慢慢亮起來,程晃經過的地方來了不少攤販。姜霰就趴在他肩頭,極其認真地看他的臉。
隔半天她說:“你那天說的話,我想了。”
程晃聽着:“嗯。”
姜霰繼而道:“我想了很久我們之後應該怎麼樣相處,想不出來,所以隻能去拿你和别人比較。當時你給我買項鍊,我們被店員誤認為男女朋友,我就在想這件事。我思考了下,同樣的事情如果換一個人,我應該會很不适,然後立刻反駁回去解釋關系。……但是跟你在一起,好像沒有這種感覺。我也不知道你說的喜歡我到底有沒有,但我沒有幾個關系好的人,算不上有朋友。如果硬要算的話,”她頓了頓,看向他,說,“程晃,我覺得你算一個。”
程晃抿唇,輕嗯了一聲,沒回她這些話。
過了會他又道:“你過去點,呼出來的氣弄得我耳朵好癢。”
“哦。”姜霰乖乖把腦袋擱遠了點,“這樣行嗎?還癢嗎?”
“……行。”
平時要走十五分鐘的路,今天走了九分鐘就到了。程晃一米一的腿果然沒有白長。姜霰家前面的那幢居民樓樓下就有個規模很小的便民藥店,和成人用品挨在一起。程晃背着她,單手拉開玻璃門,把手上的風鈴發出清脆的響聲。女藥師坐在櫃台前神色恹恹地問:“要什麼?現在計生用品打折。”
程晃:“……”
程晃:“有碘伏嗎?”
女藥師擡頭看了他們一眼:“有的。”
“再拿一盒棉簽,一盒雲南白藥……哦,還有紗布。”程晃騰出手,從褲兜裡掏出手機掃碼付款。收款方提示音在小小的店面裡響起來,他從女藥師手裡接過裝着藥的塑料袋:“阿姨,我們能在這上個藥嗎?這兒光線好。”
女藥師在專心緻志刷抖音,頭也不擡:“外頭有凳子,坐就行了。”
程晃應了一聲,又背着她走出去,借着藥店裡的明光把她放了下來。他身上挂彩不嚴重,指節稍微磕破點皮,大概是揍人用力過猛給弄的。相比起他,姜霰反倒更慘一點,剛才在巷子裡,光線太暗看不清,現在一看才發現肘關節和膝蓋都蹭破皮了,連手心也被磨破了一片。最嚴重的是右膝蓋,磕得血肉模糊。
姜霰看着那塊蹭掉的皮,心情跌宕到了谷底:“肯定會留疤的吧。”
程晃半蹲在她前面,拆開一包棉簽,小心翼翼剪開她校褲摔爛的那部分,深藍色的布料有一部分和破掉的血肉黏在一起了,稍微扯一下就會痛。姜霰看到他顫抖又無措的手指,最後見他深吸了一口氣,放棄了:“要不你自己來吧,我下手沒輕重,怕弄疼你。”
“那我來。”
她接過碘伏棉簽,忍痛消毒,把漚在血肉裡的布料從傷口中一點點地清理出去。程晃在她旁邊龇牙咧嘴,說看着都疼,表情很誇張,感覺下一秒就要替她痛得哭出來了。清理完了,他拿來幹淨的紗布裹好傷口,幫着她打了個不太漂亮的結,囑咐道:“你這兩天别碰水。”
“好。”
姜霰說着又拆開一包碘伏棉簽,湊過來。
幾乎是與他呼吸交纏,鼻尖貼着鼻尖。程晃喉結一動,看着她的臉湊過來。明明她臉上也紅了一片,卻沒管,細心地為他顴骨上那點沒指甲蓋大的傷口消毒。碘伏棉簽覆上皮膚,涼涼的,痛中有點帶着點癢。
程晃輕咳一聲,對上她的視線,耳根泛紅地道:“……你輕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