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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除夕的那幾天邱雪開始奪命連環call,每天無時無刻地打電話,就一件事,催她回家。姜霰說不上她是心太軟不想把她一個人丢在外面過年還是心太硬完全不把自己的感受納入考慮範圍内,一概沒接,邱雪發來的消息也已讀不回。後來跟程晃在自習室學習的時候邱雪還不厭其煩地打來,手機一直振動,她煩了,接起來說了句“你不要再打來了”,挂斷電話,拉黑。
世界一下子清淨。
大概是邱雪那邊實在想不出什麼招讓她回家,所以旁敲側擊地讓許豔來勸說了。但許豔的理由也很蒼白,居然想以排骨香腸收買她。姜霰回消息:【不吃。】
又補了一句:【豔姨,我又不是小孩了,這事不是她說得那麼簡單。】
許豔在給她發來的長語音裡唉聲歎氣。
拉黑邱雪之後她粗略算了下餘額,剩得不多了,現狀其實有點捉襟見肘。快過年了找不到兼職,錢這塊基本上是隻出不進。邱雪大概是真的在和她較勁,再也沒打電話來過問一句。姜霰很硬氣地沒有找她要錢,算了下開學助學金發放的大緻時間,一分錢掰成兩半花。這事程晃不知道,但他多少看出來了,畢竟她家離學校那麼近,莫名其妙住校這件事挺讓人匪夷所思,于是變着法地給她送錢花錢,姜霰也不要,在程晃第三次莫名其妙給她轉賬的時候退還,認真問他:“我看起來很窮嗎?”
程晃搖頭:“不窮啊。”
“那你幹嘛給我花錢。”
“這不是你學校附近沒什麼好吃的,想讓你拿着吃點好的嗎。”
“……”
是的,在這點上她和程晃永遠是失衡的狀态。程晃花錢幾乎不看數,而她和程晃相比多少有點落魄。
似乎在程晃看來不算什麼,但是在她看來是一條巨大的鴻溝。
與以往不同的是這一次她沒有視而不見。
把錢全部退回去,和他解釋:“程晃,我不想讓人瞧不起我,包括你。能拿錢解決的事都是小事,如果我連這個小事都解決不好,以後會有很多麻煩找上門來。你不用為我花錢了,我自己可以挺過來,你相信我。”
“好。”程晃選擇尊重她的意願,“但你有困難要我幫,随時開口。你找我,我一定幫。”
就像之前跟她說,找他他一定在一樣。
……
之前的每一年除夕都是在家裡過的,今年不太一樣。清早,附近的居民樓就有人在放鞭炮了,姜霰被吵醒,蒙着被子掙紮起床。舊歲的末尾人總是對團圓很執着,附近片區比之以前更為熱鬧,在外務工的人回來,手裡大包小包地提着東西,臉上洋溢着笑。
除夕那天姜霰剛好生理期,生理期前她特别想吃冰的,幾次路過冰沙店,都鎖着。阿婆不會用打印機,拿了張白紙用黑色的碳素筆在上面寫:【回家過年,初八開業】。
她駐足看了會,覺得小老太太挺可愛,遂拿手機拍下來。
程晃這人有點毅力但不多,說是要好好學習,也就真的乖乖在自習室陪她待到大年二十八,就是這學習效率實在是有點低下,錯題百出,正确率幾乎都是靠蒙得來的。大概是之前從來都沒見兒子這麼用功學習,程晃爸媽特别驚訝,以為他中邪了。程晃不耐煩:“哎呀!上進了你還不高興嗎!”
他老子特别了解兒子什麼德行,呲兒他:“八成又看上哪個愛學習的姑娘了吧。”
……有時候程晃覺得人和人之間多少還是應該保持些距離的。
姜霰的這個新年過得異常冷清。她倒是也不喜歡熱鬧,清靜點挺好的。除夕夜的時候她躺在宿舍裡,給列表重要的人都發了新年快樂,唯獨沒給邱雪和姜平發。許豔發了個同樂的表情包,緊接着電話打過來,問她:“沒回家嗎?”
“回家做什麼。”她說,“學校待着挺好的。”
許豔哼笑:“等你沒錢了看你覺得好不好。”
“我越是一輩子找我媽要錢,就越是一輩子離不開她。”
“你這孩子怎麼總想着離開家啊。”
許豔終歸是外人,管不到邱雪和姜平的家務事。其實許豔作為鄰居已經仁至義盡了,閑暇空餘的時候幫着邱雪帶孩子看孩子,在姜平打她的時候義無反顧地沖進來。
她那個時候是真的把邱雪當姐,不允許姜平傷害她們母女一點。
但是邱雪現在又要和姜平好了。
如果這件事放在姜霰身上她肯定會覺得特别背刺,認為邱雪肯定有病,并且從此跟這個人斷絕來往,但是許豔不是這樣,該來往的時候照來,關系也看不出相比起以前是不是變差了。她覺得大人之間的關系也挺神的,沒有誰真的關心誰的人生怎麼樣,就好像是有某種利益把他們聯結起來了,變成一條繩上的螞蚱,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