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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共洗手間很狹小,隔幾分鐘就有進出的人。兩個人站在門口,都漂亮,漂亮得有點惹眼,一時之間路過的人都側目。
郁馨顯然是不想跟她說清楚,慢條斯理地拿出鏡子補妝,瞥她:“你真想知道?”
姜霰扯了扯嘴角,淡笑了下:“總不能是程晃告訴你的吧。”
她不相信程晃會把這事跟郁馨說。而郁馨輕蔑地睨她一眼,終于轉過來,正眼看她。——隻不過是從頭到尾,細緻入微地打量了一番。
姜霰被她這眼神弄得很不舒服,避了避:“你做什麼?”
郁馨站直了,抱着手臂笑了笑:“不是程晃告訴我的。但——”
她眯了眯眼睛:“你的事,不從程晃的嘴裡說出來,我也都知道。”
這句話挺恐怖的。
郁馨一開始就沒打算放過她。不管她在哪裡,她都有眼睛盯着,她和程晃的動向她也都知道了。
背靠大樹好乘涼,郁馨有底氣這麼做。不止是郁馨,國高的大部分人都有底氣這麼做。程晃也一樣。當魏灏找上他訛錢的時候,他也可以完全交給家裡去解決。這就是他們的不同之處。原生家庭能提供愛,也能帶來不同的資源。姜平曾經也開出這個條件來誘惑她的,隻是她不想。
郁馨說出這話輕描淡寫,而她後背發涼。郁馨沒有理她,兀自地在鏡頭前補妝。剛從包裡拿出口紅的時候,冉聆進來了,看見她們兩個人的時候明顯一愣。
姜霰和冉聆不熟,隻知道她是程晃班裡的人。她和這人沒什麼交情,依稀記得冉聆剛入學的時候像個假小子,現在頭發慢慢留長,風格也不再那麼中性了,她一時半會都沒認出來。
冉聆說:“這麼巧啊,我說怎麼半天沒見你倆,原來都擱這上廁所來了。”
郁馨“哼哼”兩聲,顯然是對她“你倆”的這個稱謂很不滿。
姜霰準備走,冉聆沒放過她,拉着她很熱絡地問道:“诶好久沒見你了!我剛才就想跟你說話,結果你一直坐程晃旁邊我也不好過去!避嫌嘛。聽說你現在一直在二高上呀?是不是壓力還挺大的,我感覺我在普高的同學都過得生不如死诶。”
“還好吧。”她淡淡地說。
冉聆對她的态度有些過于熱絡了。她和郁馨完全是兩個極端。姜霰有時候也在想是不是自己防備心太重,覺得事出反常必有妖,冉聆對自己沒來由地這麼熱情不一定是件好事。事實證明她确實沒對自己做什麼,但是她也喜歡不起來,于是很刻意地保持距離。
倆人說話的時候郁馨在補口紅,YSL的粉色管身在手裡閃着微芒。冉聆在她這沒得到什麼有效回答,轉身去上洗手間。姜霰見狀,也準備回席。冉聆經過郁馨的時候來了句:“你今兒不是沒抽煙嗎?身上煙味這麼大?”
“有嗎?”郁馨擡手,聞了聞袖子,“好像是有。……那我補點香水吧。這香水留香時間太短了,我真服。”
冉聆笑了笑:“那沒辦法,誰讓這是程晃挑的。他就喜歡這個調調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說給她聽的,姜霰感覺到她們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背上。深吸一口氣,打算離開。沒走兩步還是沒忍住,回過頭去。
冉聆已經走了,隻留下郁馨在對鏡補妝。
而在郁馨把香水塞進包裡的時候,她眼尖地看到了香水瓶的樣子。她不認識幾個香水的牌子,程晃送自己的那瓶就在書桌上擺着,一擡頭就可以看到。郁馨手裡的香水她再熟悉不過了,就是程晃送自己的那瓶煙雨茉莉。
不會看錯。
……
回席是神色如常的。
盡管那個時候有點想哭,在進包間的時候,也快速地調整好了狀态。她老遠就聽到程晃的聲音,他們在喝酒,先玩了一輪“過關”,每個人都過了一遍已經有些微醺了,所以音量不自覺地都大了些。
程晃在看她進來的時候收斂了一點。
看着她面色冰冷地在自己旁邊坐下,又怕帶着酒氣,熏到她,舉着酒杯遠遠問了句:“怎麼才來?去這麼久。”
姜霰也不正眼看他,淡淡地回了句“嗯”。
秦逍在這個時候叫程晃,有點口齒不清地喊他:“程晃!過來和老子碰一杯!”
他沒理,定定地看着姜霰,眼神清明。
話先說出口,是下定論:“我感覺你生氣了。”
姜霰不說話。
他擡了擡眼皮:“你默認了。”
秦逍在這個時候又催他:“你他嗎的不給老子面子!”
程晃側眸,不耐煩地舉了下酒杯,把裡面餘下二分之一的龍舌蘭一幹而盡。辣喉,他沒這麼喝過,長喘了一口氣,心也咚咚地跳。湊近,盯着她。姜霰的烏發拂過他的手臂。
“為什麼?”程晃看着她,瞳仁漆黑,“因為郁馨來了?還是那張照片你不喜歡?還是因為什麼别的?”
姜霰喉嚨一哽。
沒來由地就委屈。她向來情緒自控力很強,遇到事先冷靜分析。這次不知道是怎麼了,看見程晃忽地就想哭了。程晃還沒有反應過來,她眼睛一眨,垂着頭,眼淚啪嗒一下掉在他手臂上,滾燙的一顆。他低下頭去,看到那顆豆大的眼淚,慢慢劃過自己的手腕,濡濕一小片薄薄的衣料,心跳得更快,忙不疊地拿手去蹭她的眼淚:“怎麼哭了?”
他越是這麼說姜霰的眼淚就越洶湧,往後仰了仰,側過頭去,抹了把眼淚:“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