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并肩回去,到樓梯口的時候程晃忽然想起來似的,停下腳步,神情很嚴肅地看向秦逍。
“對了——”他滞了下,“姜霰呢?”
秦逍也一頓:“是哦。”
那個時候場面太混亂,所有人都隻顧着看郁馨到底被救上來沒有,完全沒有人知道姜霰到底去哪裡了。
“我那會兒還見到她了……”程晃喃喃,“她人呢?”
“先回去了吧?”秦逍摳腦袋,“你打電話問問?”
程晃一頓。
倒不是他不敢打電話還是怎麼的,今天這件事一出,他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姜霰。她的大方和坦然讓他愧疚,在郁馨撲進他懷裡哭的那一瞬間,他想的第一件事情是找她在哪,第二件事才是安慰郁馨。而後他看到人群裡的姜霰,她的眼神很涼薄,沒有情緒。
那個時候心裡其實挺忐忑。
他點開微信置頂,問了句“在哪”,久久沒發出去,而後又收回手機,歎氣。秦逍看出他的躊躇來,沒吭聲。倆人沉默着走了一段,秦逍提議道:“我們去醫院,看看郁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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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人民醫院門口,程晃站在簡陋的花店處,買了束788的鮮花。
這地兒坐地起價太明顯了,就是在賺來探病那些人的錢。秦逍嗤了一聲,看着他痛快付了款,把煙往牆上一摁,笑道:“你還真是闊綽啊。”
程晃白他一眼:“那總不能空着手去吧。”
甭管倆人是怎麼知道郁馨去了哪家醫院在什麼病房的,秦逍有打個電話就讓警車跑得更快的能耐,也能打問出郁馨最後的容身之處。秦逍此人,雖義但摳,看着他抱着那束花眉頭一皺:“我可不跟你a錢哈。”
程晃翻白眼:“誰要你a。”
話是這麼說,其實也知道秦逍功不可沒。今天郁馨出這檔子事,能獲救,他們在場的每個人都有嘉獎的地方。他勇敢了一次,秦逍調動了資源,姜霰沉着冷靜地指揮,郁馨才沒有當即跳下去,落得不好的下場。冷靜了,程晃在去的路上給姜霰發了條消息:【在哪?】
她遲遲未回。
知道作為女朋友,看着自己的男朋友轉頭去安慰别的女生,和别的女生摟摟抱抱,共同經曆生死時刻有多麼不好受。将心比心,如果他在姜霰那個位置,早就難受得要命了。然而她沒有,她甚至冷靜得有些事不關己。那個時候程晃都在想,是不是她完全就不在意?
……
郁馨的病房很安靜。
她已經醒了,躺在床上,面色有些蒼白。旁邊是她的母親,正坐在床上,一聲不吭地削蘋果。秦逍在門口探頭探腦地觀察了下,探到兩人情緒尚可,于是給程晃比了個“ok”。兩個大男生,一個人抱着花,另一個人提着果籃,水靈靈地擠進去,在小小的病房裡顯得特别突兀。
秦逍先開了口,喊了句“阿姨”。病床前的女人回過頭來,立馬停下手中削蘋果的動作,拭了拭眼尾,擠出一個笑來:“逍逍。”
程晃訝異地看他一眼。
——這麼想似乎不是時候,但這丫怎麼哪個長輩都認識啊?
秦逍也不帶客氣的,禮貌地點了點頭,同她介紹:“這是我們同學,程晃。今天就是他把郁馨給拽住了,否則她這會兒在哪個病房,真不好說。”
中年女人着一身暗色西裝,束低馬尾,氣質幹練,但面容又有些憔悴和哀傷,聞言目光移向他,笑了笑:“謝謝你啊,救我女兒一命。”
她說着要鞠躬,程晃趕緊扶人:“受不得受不得,阿姨!”
說着,目光轉向病床上的郁馨。
她還是面色蒼白,眼神很空,空得呆滞,就像一具沒有生氣的洋娃娃。——曾經的郁馨從來不是這樣的。
程晃抿唇,有些不忍,最後以氣聲問她的母親:“她好些了嗎?”
得來一個搖頭的回應。
家是這樣的。
有時候是溫暖的港灣,有時候也是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秦逍深知再愛自己的家長也不可能真的理解和共情小孩的難處,于是開口道:“阿姨,方便讓我們陪她說說話不?”
郁馨的母親怔了怔,看向這兩個眼神堅定的年輕人。
仿佛那一刻她幡然醒悟,自己從來都沒有踏足過女兒的心裡世界,忽地就有種挫敗感,遂點了點頭,遲鈍地應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