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玄琚踏入蘭林殿時,這裡還是如同往日那樣安靜,好像裡面根本沒有人住着,隻是他想象出來的一場夢。
日光投下一片白茫茫的虛影,霍玄琚的步子忽然頓了頓,心裡竟沒來由地發起寒來。
幸而令娥已經出來行禮,并且道:“昭容還睡着,奴婢并不敢叫醒昭容。”
賈安贊許地瞥了令娥一眼,向着她微微點了點頭。
令娥便引着霍玄琚一路入内,又與賈安一同留侍在内殿外等候,隻有霍玄琚一人入内。
殿内隻有霍玄琚的腳步聲,他看不清帷帳後的是什麼,甚至不能确定她在不在那裡,卻又不敢加快步伐,隻能一步一步向前。
不知何處而來的細風終于在他快要抵達之前吹動了帷帳一角,使得這重重紗簾隐隐約約浮現出人的影子。
霍玄琚竟悄悄松了一口氣。
“姝兒。”他低聲叫道。
裡面的人仿佛稍稍動了動,但卻沒有起身,沒有理會他。
霍玄琚再也等不及上前去揭開帷帳,隻見果然有人卧在榻上,身上沒有蓋任何毯褥,背對着外面,一隻手枕着頭,明知背後來了人也不轉身過來。
“姝兒,”霍玄琚竟按捺不住又喚了她一聲,然後在她的床邊坐下,“怎麼這樣就睡了,會着涼的。”
床上的人甕聲甕氣說道:“那麼熱的天,怎會着涼呢?”
霍玄琚聽她聲音不大對,挑了挑眉:“你這不就已經着涼了嗎?”
果然那人被他激得一下子轉過身來,霍玄琚心下得意,也一下子放松了下來。
“妾沒有着涼,”蘇知霭道,“隻是剛剛睡醒。”
霍玄琚看着她紅腫的眼睛,倏然笑了起來,道:“那你就是哭了。”
“我……妾沒有……”她依舊否認,然而這回的聲音卻漸漸小下去,最後又躺回了榻上去,仍然背對着他。
蘇知霭面朝裡面,不一會兒她便感受到身後有動靜,是霍玄琚躺了上來。
她适時地往裡面挪了挪,看似不經意實則卻是故意給他讓了一點位置出來。
霍玄琚撥了一下她的肩膀,但蘇知霭卻沒有順從,仍不肯回過身來。
他便索性将手搭放在她的肩上,隔着輕薄的衣料,底下美人肌膚沁着涼意,霍玄琚道:“你這幾日該不是偷偷躲在蘭林殿哭吧?”
聞言,蘇知霭的嘴角扯了扯。
然而她沒有反駁,甚至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肩膀上的手慢慢往下滑了下來,然後在要緊位置将她緊緊箍住。
“甯可如此都不肯來找朕?”他問。
蘇知霭的腰被他一手攬着,她大氣不敢出,明明沒有做賊,卻心虛得很,生怕被他看出來什麼。
她按住他放在自己腰側的手,細聲說道:“可是陛下也沒有來找妾呀!”
“朕又沒有哭,”霍玄琚的手被她按住,反而故意似的不老實起來,“而且你這話不對,朕不是先來找你了嗎?”
“陛下是皇帝,陛下說妾錯了那就是錯了罷。”蘇知霭小聲抽泣一聲,又恐他生氣似的立刻止住,實則隻是自己哭不出來。
好在霍玄琚沒有把她掰過來看她。
聞言,他隻是翻手按住她那隻手,牢牢握在自己手裡:“好吧,是朕錯了,朕不該暗中查你,以後再不會了。”
等他說完這句話,蘇知霭才慢慢調轉了身子,他并沒有完全躺下,隻是用手支着頭,她擡眼望了望他,而後将頭埋入他胸膛之中。
她道:“那陛下可不可以也答應妾,不要再去幹涉妾以前認識的那些人或事,妾不想吓到他們。”
“可以,”霍玄琚一口應下,隻不過下一刻卻又笑道,“陸庭的官算是做到頭了,明日便讓他回鄉罷了。”
“陛下……”她又仰頭看他。
霍玄琚的笑意沒有收斂:“朕與你開玩笑,不過陸庭在你心中,當真那麼重要?”
蘇知霭垂下眼簾:“重不重要,妾不是已經在陛下身邊了嗎?”
這個回答算不得幹脆,藏着無限的意猶未盡,可霍玄琚聽後卻沒有生氣。
沒有人能再把她從他身邊帶走。
他摸了摸她的頭發,道:“好,你就一直陪着朕,陪在朕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