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文青13歲那年,班中絕大部分同學在小學時就來了月經,唯獨她到現在還一點動靜也沒有。
每個月沒有那幾天的約束。夏天可以随時随地、肆無忌憚啃着愛吃的冰棍。
光這一點,就讓同齡人羨慕不已。
初一那年暑假,空氣中熱浪滾燙,窗外的梧桐葉被燙得蜷起身體。
趙文青穿着拖鞋從房間出來,來到冰櫃前,準備取一支冰棍,一邊看書學習,一邊清涼解暑。
沒想到,才吃了沒幾口,肚子突然疼得厲害。
這種感覺跟拉肚子不同,小腹墜痛,渾身上下都難受得厲害。
她冰棍也不啃了,捂着肚子坐在椅子上,試圖緩解幾分。可随着時間的流逝,情況并沒有得到緩解,似乎還加重了幾分。
肚子仍在時不時突然抽痛一下,光是那一下,便疼得冷汗直冒。
不多時,能明顯感覺下.體好似有什麼東西,在緩慢的流淌。
趙文青面色發白。
想起同學們在學校中談論的那點事,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猜測。
沖進洗手間,拉開底褲,裡面果不其然地沾上了一點血迹。
今天沈誦蘭去上班了,不知道中午會不會回來。
家中的傭人并不多,大多數都已經到了停經的年紀,并不會備有那種日用品。
想到這兒,她頓感無措。
無措、委屈,順腳席卷全身。
趙文青盯着手中的罪魁禍首,很想将它扔進垃圾簍。可想了想,最終還是出于不舍,将手中的冰棍重新包好,放進冰櫃冷藏。
匆匆忙忙抽了幾張幹淨的紙巾墊在褲子裡,忍住小腹的墜痛,沖出院子,準備乘車去最近的超市買日用品。
結果剛出門,就撞上迎面而來的蔣延慶。
他今年大二,正好放暑假在家。
這一趟過來,也是因為沈誦蘭打電話過來,說今天中午不回來吃飯了,讓他中午帶妹妹出去轉轉,順便吃點好吃的。
“妹妹,在幹嗎呢?”蔣延慶不懂趙文青的急迫,一手摁在她的腦袋上,将人堵在門口,“媽媽剛才給我打電話,今天中午我們去外面吃飯?”
“你要是現在沒什麼事,就收拾收拾,我們現在出門。”
等了一會,見趙文青不吭聲。
他松開手,擡手捏了捏她的臉頰,“嗯?怎麼不說話?”
少頃,就見她慘白着一張臉。
“怎麼搞的?”
蔣延慶皺眉,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一番。
再見到垃圾桶裡裝着的好幾片冰棍包裝袋,瞬間了然了,“是不是又偷偷吃了許多?”
“嗯。”
趙文青胡亂點點頭,隻想趕快逃離。
肚子疼得厲害,沒辦法隻能用手摁住,對于他的這番問話,敷衍得厲害。
蔣延慶起初還擔憂得不行,準備帶她去醫院檢查檢查,開點藥的。
但見趙文青一直摁住肚子,語氣支支吾吾的,問什麼,也不肯細說的模樣。
想起她現在這個年段,不由得明白了什麼。
歎了口氣:“是不是初潮來了?”
“……”
見她這副模樣,他瞬間明白了。
今年的天氣,相比往年其實算不上太熱,隻是沈誦蘭出門上班前,對蔣延慶叮囑了幾番,讓她看着妹妹,少吃冰的。
那時候,還不太明白。于是在不太過分的前提下,配合趙文青打着馬虎眼。
現在,終于是明白了緣由。
“你在這兒等着,我替你去。”
蔣延慶想起剛才撞見的那一幕,趙文青之所以這麼着急,大概也是急着去買日用品。
“你就在這兒待着,哪兒也别去。”
說完,便跑出了房間。
在這個年段,小女孩的身體逐漸抽條,褪去稚嫩,逐漸步入青春期。
沈誦蘭早前就渴望擁有一個女兒,隻是一直沒能實現,趙文青的出現,可謂是填補了她的遺憾。
知道現在這個年段的女孩子,差不多都該來月事了,于是家裡頭特地備了不少。
忘記給趙文青說了,但是給蔣延慶叮囑了不少。
想到這兒,他隻覺得一陣頭疼。
從置物間取了東西,蔣延慶一路小跑着來到趙文青的房間,将那一包棉片遞給她,“用這個墊着。”
趙文青臉頰爆紅。飛速地抓在手中,準備往浴室跑,就被他扼住脖子,将人重新帶回了自己眼前。
他難得也紅了臉,“會用嗎?”
“嗯嗯。”
她狂點頭。
盡管這樣,蔣延慶還是按照自己為數不多的理論知識,給趙文青講解了一番。
那天出門,是兩人唯一的一次面面相觑。
-
一周過得很快,本周五下午上完第一堂課便放假。
蔣珈禾在鈴聲打響的那一刻,便溜出了教室,沒聯系司機,而是自己搭乘地鐵去了爺爺奶奶哪兒。
進入宅門,前院沒什麼人走動,偌大的庭院,看起來空蕩蕩的。
她穿過荷花湖,來到戲院。
果不其然,奶奶正靠在躺椅上,阖眼聽請來的戲班子唱戲在。
蔣珈禾的步子都邁得輕快幾分,快靠近時,被身旁的傭人發現,還特地做了一個“噓”的手勢。
趁其不備,拿手捂住老人眼睛。
聲音很輕的,“猜猜我是誰?”
“是誰呢?”老太太配合道,布滿細紋的手撫上她的,“讓我看看,是不是我們家的寶貝孫女回來了。”
“奶奶,我回來啦!”
蔣珈禾松開手,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彎起眼睛看沈誦蘭,“奶奶,怎麼就你一個人在這兒?爺爺去哪兒了?”
“他啊,就那麼點愛好。”沈誦蘭笑呵着,“無非就是去山房練字去了。”
偏頭看向身側的人,“你讓廚房那邊做幾道小禾愛吃的糕點,讓他們送到這兒來。”
“好的。”
“奶奶,我不餓。”蔣珈禾想說不用這麼麻煩的,隻是無奈扭不過老人家,隻好作罷了。
“這次準備在家待幾天?”
“待到周一。”蔣珈禾一臉認真,“到時候我讓蔣叔叔直接送我到學校。”
“可以。”
“自從你讀了高中,都沒怎麼回爺爺奶奶這兒了,更别談小住幾天了。”沈誦蘭說,“你爺爺抹不開面子,其實心裡頭,想你得很呢。”
“我也想你們。”
蔣珈禾起身,走近沈誦蘭身旁,給老太太一個大大的擁抱。
甜言蜜語的,把老人家哄得嘴角幾乎就沒下去過。
-
蔣家有着自己的家祭時間,習俗和清明大同小異。
不過目前,蔣延慶的父母具在。因此這一天,無非就是一家人回老宅,住上一兩天,多陪陪老人。
如果非要較真一點,那麼就是在這一天,身為家中獨子的蔣延慶,需要在祠堂中為早已身去的老祖宗,上上一炷香。
這麼多年,年年皆是如此。
蔣珈禾去山房找了老爺子後,又回到戲院這邊,陪同老太太一塊兒聽曲。
過去的時候,石桌上多了一碟她愛吃的花型綠豆糕。
糕點并非齁甜,入口綿密。
除了這個,還有她愛吃的可頌面包以及葡式蛋撻。還有還有,還有她愛吃的枇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