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你管。”
盛放鑽進庭院,瘦小的身影逐漸消失。
按照熟練程度來看,夜貓子小孩還是個慣犯,衣服袖口屢次蹭上斑斑鏽迹竟會被菲傭和保镖忽視。
這位盛家小少爺,可能真的沒人管。
……
第二天一早,翁督察站在刑事調查組辦公室門口,催命符一般用指節敲得房門“笃笃”響,要求下屬上交今日簡報。
幾個警員背過身擠眉弄眼,朝莫沙展攤手,用嘴型感歎“自求多福”。
祝晴已經收到半山物業經理一早送過來的十年前别墅來客與施工隊登記名冊,工位上名冊堆高,她纖細指尖轉着鋼筆,垂眸畫下記号。
無意間,她瞥見隔壁工位上散落的小報。
黎叔嗤笑:“豪門壁爐骸骨驚現蝴蝶發卡?這些無良小報總把刑偵公告扭曲成獵奇故事。”
三組前來認屍的家屬已經到了。
莫沙展說:“黎叔,帶後生女開開眼。”
出了CID房,黎叔指一指解剖室方向,習慣性點上煙:“失蹤到現在,這些家屬早就可以領死亡證明了,但你看,還是留着念想……”
接受現實是一回事,如今案情有了進展,沒有任何一個家屬希望認屍房裡躺的是自己的家人。
第一對母女已經哭紅了眼睛。
“媽,你先不要着急,也許不是阿茹呢?”
“怎麼不是?警察說死者的腿動過手術,阿茹小時候被鋼筋紮穿……”
哭聲響徹耳畔。
黎叔見過很多新人,有的第一次看見屍體吐出膽汁,有的見到白骨第二天就遞交轉職申請,或者在見到受害者家屬哭泣時于心不忍,自己先紅了眼眶,無論男女,都不例外。
然而,祝晴出奇平靜。
她公事公辦,按照流程安排家屬檢測。
屍體經過風化,隻剩下骨骼,根據規定,警方不會直接讓家屬面對屍骨。
從盛家别墅壁爐裡找到的白骨,通過與失蹤者醫療檔案的比對,因屍骨曾有過做手術記錄,以此篩選出符合條件的幾組家屬。
十多年前的手術記錄,醫院雖保留,但沒有電子檔案,紙質證明泛黃,筆墨變得模糊。
在安排DNA比對之前,祝晴再次通過醫療記錄的比對與家屬确認手術細節。
驚恐的母親後知後覺,聲音擡高八度:“我想起來了,阿茹不是左腿做的手術,是右腿!”
“媽,你确定嗎?”
對方喜極而泣:“是右腿,我想起來了,真的是右腿!這個白骨不是你妹妹的!”
祝晴将材料遞到她們面前:“簽字後就可以離開了。”
“Madam,我妹妹阿茹是十年前和我媽吵架的時候離家出走的,我媽每天哭得眼睛腫,才糊塗地忘記妹妹是哪隻腿做過手術。”
“阿茹這麼多年都沒有回來,能不能麻煩你們再——”
家屬拉着祝晴,神色激動。
她不動聲色地抽回手,聽見黎叔出聲。
“回去等消息吧。”
黎叔帶着能幹的新人,悠閑地靠着省省力氣,從茶水間灌了水回來,祝晴已經走到第三組家屬面前。
“請問……報告什麼時候有結果?”
這是一對兩鬓斑白的夫妻,顯然不知道該怎樣和警方打交道,遲疑許久才開口。
他們問的是DNA報告,得了祝晴的回答後,神色卻并沒有變得輕松,憂心忡忡地對視,又低下頭。
過了半晌,老太太才忐忑地開口,像是在期待着什麼:“警官,聽街口賣魚輝講……死人旁邊有一枚發卡?”
警方安排認屍,是發過公告的,在報紙上登了白骨特征以及遺物。
隻是無良小報為了版面亂寫,誤導了民衆。
“那是謠言。”
祝晴将證物登記冊遞到兩位老人面前:“唯一的随身物品是這個。”
“警官,上面寫的是什麼?我們不識字的。”
“是一枚素圈鉑金戒指。”
“啪嗒”一聲,老太太手中的拐杖砸向地磚,撞出銳利聲音。
就在祝晴準備伸手去扶時,看見二位老人渾濁的瞳孔驟然收縮。
“戒指上……是不是刻着英文字?”
祝晴轉頭望向神色變得嚴肅的黎叔。
“嘉兒不聽話……”老太太眼神呆愣,喃喃自語,“就不該去夜總會做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