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不容違逆的力道襲來，下巴被人勾起，七尋被迫擡起頭直視着宋刑。
因為離得近，她能清楚地看到宋刑臉上的皺紋，但即便如此，也不難看出這人年輕時樣貌出衆。
“一個妄自脫離首領掌控的指揮官，不值得我花心思。”宋刑搖搖頭，看着七尋腰間挂着的武器，漫不經心地撥弄了一下，揶揄道：“你手裡這把武器，是我打造的三把高危機武器之一。不過現在看來，它好像被人改裝過，威力更勝從前呢。”
“不得不說，莫迪斯才華滿腹，僅用一年的時候就徹底摸清了高危級武器制作的原理和方法，甚至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私自改造，讓這把武器認你為主。”
宋刑手指在七尋臉頰流連，“我很好奇，你和他之間是什麼關系？”
她語氣柔和，卻莫名讓七尋覺得惡寒。直覺告訴她，眼前這個人遠不止表面看上去這麼簡單，反而，相當危險。
“我憑什麼告訴你？”
“乖乖告訴我，我不喜歡聽話點的。”
七尋心頭再次湧上強烈的寒意，她強裝鎮定，沒讓自己露怯，“見血的關系。他騙了我，我想宰了他。”
宋刑愣了一下，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煞是可惜地說：“如果不是他先觸犯我的底線，也許你們兩個能做同事。”
看熱鬧不嫌事大……七尋瞬間想到什麼。
葉疏和風迅手裡的高危級武器……是宋刑故意放在武器庫的！
好一招借刀殺人。
像是意識到什麼，宋刑坐回自己的位置，捂着眼睛，靜默了好一會兒。
“時間過的真快，一轉眼都這麼多年了……你知道的，男人跟女人是說不上話的，今天好不容易碰上一個……”
這神神叨叨的發言讓七尋感到迷惑，她嘗試着主動出擊，“你抓我來，總不會是讓我吃幹飯的吧？”
“當然不是，蟲星從不養閑人。就算是莫迪斯那樣的武器改裝天才，想要活下去，就隻能為我所用。至于你，我隻想在你身上找到一個解題的答案。”
答案？什麼答案？
宋刑望着窗外的夜色，自顧自地說：“很多年前有兩個人，一個叫楚纨，一個叫宋昭玥。”
“她們一個家庭顯赫，過着千金小姐般的生活；一個出身草根，隻能靠着微薄的錢财苟活于世。可就是這樣天差地别的兩個人，卻在某天成了最要好的朋友。”
“你覺得她們之間，會有真正的友誼嗎？”
七尋垂眸想了想，斟酌道：“有，但分人。”
宋刑茫然了一瞬，念道：“分人？”
七尋知道她不是在詢問，是在思考，并沒有繼續出言打擾。
“她們關系很好，幾乎可以說是形影不離，後來更是考上了同一所學校同一個專業。楚纨很高興，高興于她們之間的友誼還能繼續延續，不會因為升學漸行漸遠。可直到開學，宋昭玥都沒來報道。”
“楚纨很擔心宋昭玥，找了她很久，最後在她奶奶家找到了她。”宋刑悶了一口酒，臉上閃過屈辱，聲音發沉發澀：“見到她時，宋昭玥穿着普通的衣服，胸口别着胸花，被五花大綁地送上了婚車。”
“最後是楚纨帶着人追了兩裡地，又塞了一大筆錢，才搶回宋昭玥，幫她擺脫了被父親賣掉換錢的命運。”
“逃離原本的家庭，宋昭玥的人生徹底與楚纨綁在了一起。她非常感激楚纨對她的幫助，所以在生活對楚纨有求必應，可謂是……百依百順。”宋刑說着，攥緊了酒杯，她低喃着，像無數次重複某人曾經說過的話般，顫抖的說：“這樣不好看，像一條跟屁蟲，像一條跟在主人身後的哈巴狗……因為沒有楚纨，她什麼都不是！”
“如果沒有楚纨，她就要被迫嫁給一個連初中學曆都沒有，整天遊手好閑，每天得過且過，還大她十歲的男人！”
“看着光鮮亮麗的楚纨，宋昭玥心中生出了嫉妒，她不明白，為什麼同樣是人，為什麼同樣是女孩子，楚纨過着人上人的生活，而她卻要被摔進泥裡。”
“她和楚纨，就像小醜和白天鵝，是雲泥之别，是兩個世界的人。”
宋刑手中的酒杯“啪”地一聲摔在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音，她痛苦的抱着腦袋，狀似瘋癫的笑着，眼眶中卻帶着淚：“所以，在校慶舞會結束後，宋昭玥以生日為借口，将楚纨約到了天台……她坦誠地說出了這麼多年來積壓在胸口的憤懑和怨恨，然後，将楚纨推下了天台。”
宋刑抓着自己顫抖的手，睜着爬滿血絲的眼睛，平靜的問：“你說，楚纨該不該死？”
七尋心髒猛地一縮，啞口無言。
“她一個有錢人，一個家庭幸福美滿的人，幹嘛要把自己裝得跟聖母一樣去救人，她難道不該死嗎！仗着自己擁有優越的家庭，就覺得每個人都需要她可憐嗎！虛僞！這隻會讓人感到惡心！”宋刑歪着頭，問：“為什麼不說話，你不是經曆過同樣的事情嗎？說話！”
這句話像打開時間之門的鑰匙，一瞬間，讓七尋想起了很多很多年前的事情。
那是風迅第一次上台表演芭蕾，她剛學不久，跳得不好，在台上像一隻跳梁小醜，下台後不僅被舞蹈老師說了一頓，還遭到了同學們的嘲笑。
“你們再敢笑一下試試。”七尋面無表情地擋在了風迅面前，将嘻嘻哈哈的同學趕走。
轉身，風迅正縮在牆角裡，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
七尋記得那時候她跟班上的人都不熟，但她看不得别人哭，于是也不管潔不潔癖的，直接用袖子在哭花臉的風迅臉上刮了一遍。
“别哭了……哭起來很醜的。”
她不安慰還好，一安慰，一下子就觸到了風迅逆鱗。
風迅一把揮開七尋的手，不服氣道：“上台出醜的又不是你，我才不要你假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