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和離,是明笙之覺得對不起梅清雪,加上對她感到厭倦無感,明笙之遂同意了。
可和離之後明笙之總感覺哪裡不對勁,從前他下值回來,梅清雪永遠溫柔地慰問他,體貼地給他熬湯補身體,有時候他在官場上遇到難事,梅清雪還會給他提意見分憂,他從來不需要擔心任何事。
梅清雪離開明府後,劉氏年老,沒精力管内務,明笙之開始讓曦月試試,但曦月對執掌中饋一竅不通,管得亂七八糟,明笙之本來就因上面遲遲不定尚書之位焦頭爛額,現在又要操心府裡一堆亂事,他煩不勝煩。
最後是交給了綠葵。
比起曦月,綠葵管事能力好上太多,雖然有時也會出錯,需要明笙之提點,但總體過得去,起碼穩定明府内務情況。
明笙之想,梅清雪定是擔心自己離開後明府沒人管理,所以當時才主動同意讓綠葵進門。
這時候,明笙之想起了前妻的好。
母親說得對,明府不能沒有梅清雪,他思量,眼下梅清雪正在氣頭上,他先讓她好好冷靜。
這二十餘年的夫妻感情不是想棄就棄的,明笙之始終相信梅清雪離不開他,縱然他犯了錯,終有一天她會回頭。
更何況他以為他犯的錯根本不是什麼大錯,不過是碰過幾個女人,在這世道,男人就該三妻四妾,他不過不想再當異類,随波逐流而已,何況他對外面那些女人從來沒有真心,隻是發洩而已。
誰讓梅清雪在床事上過于呆闆無趣,他體會不到一點兒樂趣。
至于曦月,明笙之确實喜歡曦月,熱情妩媚,再者她有孕,他便将人帶回府。
這個美好的想法在見到梅清雪仍然存在,然而梅清雪冰冷嫌惡的态度卻讓明笙之心生惶恐。
想着想着,明笙之仰頭氣笑了。
沒事,再等等也無妨,反正梅清雪這輩子隻能和他在一起,除了他,還有誰會稀罕她呢?
明笙之慢慢平息怒火,隻是胸中的躁意無論如何也無法消弭。
明府的馬車駛離。
孩子們還沒回來,梅清雪繼續在馬車裡等人,忽而,車壁被叩響,外面響起嚴澈沉穩的聲線:
“梅夫人,你沒事吧?”
梅清雪挑起軟簾,輕聲道:“我無礙,适才多謝大人站出來為我解圍。”
嚴澈瞥見梅清雪蔥白似的手指,立刻垂首:“夫人言重。”
梅清雪:“大人還有其他事嗎?”
嚴澈頓了頓:“沒有,夫人自便,我也告辭了。”
“嗯。”梅清雪目送嚴澈離開,腦海中響起崔夫人對她說過的話,自那回在崔家門口撞見,嚴澈便探過崔夫人口風,詢問崔夫人和梅清雪之間的幹系。
以嚴澈的性子,從不會無緣無故開口,崔夫人當即就看出嚴澈對梅清雪有心思。
嚴澈寒門出身,早年喪妻,留下一個兒子,這些年從未續娶。
等了一陣,梅舒和梅敏相繼買完東西回來,梅清雪便将适才碰到明笙之的事與他們講,詢問兄妹兩個可想回明家過節。
兄妹倆俱是拒絕的态度。
“那就回家吧。”梅清雪道。
對面的街巷口,解自熙立在陰暗處,鎖着眉頭看着梅家的馬車離去,思及适才畫面,解自熙眸色晦暗。
剛剛明笙之糾纏梅清雪時,解自熙恰好追上來,正要去阻止,教訓讨人嫌的明笙之,誰知被一輛車擋住去路,這麼一下耽擱,嚴澈就先他一步。
解自熙眼睜睜看着嚴澈解決明笙之,甚至看到梅清雪沖嚴澈笑了。
呼,解自熙深呼吸,嗤笑一聲,追上梅清雪的馬車,直到目睹她安全回府,接着他靜靜望了一會兒梅府,這才轉身,翻上梅府隔壁宅院的牆。
誰來了都沒用。
解自熙跳下牆,剛好撞見從屋裡出來的從五。
從五便是那日綁走安平伯世子的黑衣人頭領,也是跟在解自熙身邊的得力暗衛。
解自熙重傷,決定回京調養身體,忠武侯與崔家有交情,正好由崔老先生醫治,而護送解自熙的任務落在從五身上。此事隐秘,忠武侯同皇上遞了折子,朝堂上知曉忠武侯兒子重傷回京的消息的人寥寥無幾。
本來從五的職責是貼身保護解自熙,但解自熙傷勢痊愈,已經無須他保護。
是以從五便被解自熙安排了其他任務——住到梅清雪隔壁,确保隔壁的人家的安危。
然而這半月來,隔壁梅家沒出什麼事,倒是從五都快憋壞了,恨不得出去活動活動,哪怕揍人也行,可是解自熙并未下達其餘任務。
是以驟見解自熙,從五非常激動,熱淚盈眶到:“少将軍,您來了啊,可有什麼指示?”
解自熙:“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從五激動,眼神期待。
解自熙拍拍從五的肩膀,笑道:“你做得很好,所以繼續護衛吧,除了你,這件事交給别人我不放心。”
從五立正:“是,少将軍!”
解自熙回到屋裡,從懷中取出畫。
畫中女子容貌清豔,面帶愉悅笑容,氣質溫婉娴靜,正仰頭張望天上的紙鸢,不過人像隻有半身,且是用墨筆繪出,尚未上色。
解自熙輕輕撫摸女子眉眼,繼而提筆完善這幅半成品。
他心頭默念:梅、清、雪,梅清雪,梅清雪,梅清雪......
今日解自熙在手劄上如此記錄:
五月初一,天氣晴朗。
與夫人一道出去踏青,她狀況很好,放紙鸢時笑得很開心。
看到她開心,我也很高興,慶幸那些陰霾離夫人越來越遠。
我希望她一輩子都開開心心的,臉上永遠有笑容,再也不會愁眉苦臉。
寫到這裡,解自熙牽唇,神色溫柔又心疼。
一時沒忍住偷偷畫她,卻被梅小姐發現......其實是我故意的,我想試探夫人,雖然沒試探出什麼,可她很喜歡我的畫。
當時的心情無法形容。
我給她親自畫了一副畫,至于原先的畫,我要自己留着。
今日還和夫人單獨去遊了竹林,心情很緊張,我又抑制不住沖動試探夫人,給她講了一個我聽過的故事,當然我稍稍改編了故事。
她的反應在我的意料之中。
我告訴她我有心悅之人,她好像根本就沒想到會是她自己......她似乎還是拿我當個孩子。
但我不是。
我告訴自己慢慢來。
寫到這裡,解自熙想起不久前在大街上的事,冷笑片刻,用力寫道:
明笙之,遲早送他上路,這位前夫真是礙事。
那個叫嚴澈的對夫人心思不軌,呵,他憑什麼跟他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