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舒:“你能來真是太好了。”
崔焰和解自熙騎馬,默默送了梅清雪一行人一程,至岔道,二人勒住缰繩,該說告别了。
梅舒吱聲:“母親,我可否下去與解兄說上一兩句話?”
梅清雪:“你去吧,敏姐兒,你有話要和崔二說嗎?有的話,一并下馬車。”
梅舒下了馬車,與解自熙去往涼亭,解自熙捎了酒,二人在涼亭中暢飲。而梅敏則瞅着崔焰,望見他眼中的希冀,點了點頭,她正好有話要問崔焰,她有種預感,崔焰有事瞞着她。
馬車裡,梅清雪依稀聽到梅舒豪邁潇灑的聲線:“解兄,飛蓬各自遠,且盡手中杯,屆時我們可要多多通信。”
解自熙溫和道:“好,那我也送舒兄一句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二人飲盡杯中酒,再而摔杯告别。
梅舒感慨萬千,說道:“解兄,有緣再會。”
解自熙:“舒兄,送君千裡終須别,再會。”
不多時,梅舒攜解自熙從涼亭出來,梅清雪撩開一點兒軟簾,“都說好了?”
梅舒:“是,母親。”
解自熙看着挑起一截軟簾的素手,又瞥見馬車後面的飛霜,開口道:“夫人,伯母托我帶話給您,您可否移步?”
梅清雪半晌未言,解自熙道:“是很重要的事,還望夫人留半會兒時間給我,隻耽誤您一下。”
“......不——”
解自熙打斷梅清雪,上前,唐突地撩起簾子,與毫無防備的梅清雪對上視線。
“夫人,崔夫人吩咐我必須跟你說一下,請你通融通融。”他眼睛平靜,近乎冰冷,仿佛真的隻是受人之托,毫無私心。
梅舒附和道:“母親,看來崔伯母是有重要之事要與你講。”
梅清雪壓下眼皮,一聲不吭下馬車,指尖蜷縮,梅舒道:“母親,我在這裡等你。”
梅清雪點點頭,耳邊響起解自熙的聲音:“夫人,這邊請。”
至無人處,透過葳蕤的灌叢和樹木依稀可見遠處的馬車與人影。
鴉雀無聲,氣氛尴尬僵冷,梅清雪背過他,想了想,正欲開口,解自熙忽然道:“夫人,你要離開京城時因為我嗎?”
梅清雪:“你莫要多想,我隻是去貴州探望父母。”
“當真如此嗎?”
梅清雪點頭:“也不适合在京城待下去了,是時候出去走走了。”
聽言,解自熙意味不明低笑一下:“你離開也好,京城要開始不太平了,遠離這些風波是好事。”
梅清雪頓了頓,關心的話沒有出口。
“都安排好了?”解自熙冷不丁道,他仍舊記挂她,這一刻,橫貫在兩人之間的陌生疏離無端散了些許。
梅清雪:“嗯。”
“無論去哪,夫人務必帶着自己的護衛。”
梅清雪:“我知道。”
又是一陣沉默,梅清雪:“還有事麼?”
解自熙:“自然是有的......夫人,我都知曉了,崔伯母與我坦白了,就因為被人發覺,所以夫人你就毫不猶豫将我抛棄了?”
說到這裡,解自熙眼眶紅了,情緒有了巨大的變化。
梅清雪:“不是那樣,自熙,我們兩人哪怕在一起也開不出結果。”
“你以為開不出好結果,是以對我們的關系就那般悲觀?就那麼信不過我?”解自熙聲線顫抖,語調裡包含了難以排解的委屈,胸腔起伏着。
“我真恨,恨自己晚生了好多年......”
梅清雪想捂住自己的耳朵,她受不起解自熙對她真誠的感情了。
就因為清楚解自熙對她的感情,所以她清楚解自熙會為她義無反顧,而他義無反顧約莫會造成很嚴重的後果,他也許承擔不起,哪怕承擔得起,他也會遭受很多痛苦。
梅清雪不想那樣。
她說:“冷靜,自熙,我不喜歡有人诓騙我。”
解自熙:“夫人,我絕非故意隐瞞,隻是我的身份特别,但我遲早會告訴你的,我從來沒想過瞞着你。”
“我說過他是我叔父,他——”
“停,解公子,我已經不想知道了,沒事的話我該走了。”她嗓音冷靜,冷靜到令人覺得冷血。
解自熙攔住梅清雪的去路,直直望着她的眼睛,梅清雪被看得不适,終究是轉動眼珠,避開他直勾勾的視線。
“好,夫人,我不勉強你,你不想聽那我就不說了,但是我就想知道一件事,夫人,你到底有沒有對我動過心?有沒有喜歡過我,哪怕隻是一點點?”
他诓過她,那她也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梅清雪斬釘截鐵道:“沒有。”
解自熙笑了一下,脖頸冒出隐忍的青筋,眼白裡爬上血絲:“我,不信。”
“若真是如此,那我從前吃過的水難道是假的麼?”他說着,殷紅的舌頭在翕動的唇齒間影影綽綽出現。
梅清雪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臉皮頓時臊了。
“夫人坐在我臉上的時候可是動/情了。”他恬不知恥道。
梅清雪硬着頭皮道:“那隻是正常的反應。”
聞聲,解自熙眼神變了,眉宇間攏着一層晦澀的陰翳:“若換做其他男人,夫人也會這樣嗎?”
梅清雪瞄眼臉色難看的解自熙,回他:“你說呢?”
解自熙咬着牙道:“就算會,我也決定不會讓那種事發生。”
梅清雪沒有耐心了。
解自熙乞求道:“再給我一些時間好麼?這次之後,我們恐怕很久以後才能再見了。”
梅清雪則想,他們怕是要後會無期了,思及此,一抹悲傷不舍湧上心頭......于是她默許了。
深吸一口氣,解自熙調整好心情,和緩神色道:“夫人,我的感覺在告訴我,你對我不是沒有一點兒心思的,我之所以隐瞞你我的身份,是身不由己,因為我有要事在身。”
“夫人,我們很早之前就見過,這些年我從未忘記過你,我從漠北不惜一切代價回來,隻為了你。”
解自熙面色肅穆誠懇,目光直白真誠,眸色沉而深,裡頭好像有烈焰在燃燒着。
梅清雪愣住了。
解自熙克制住洶湧的情緒,沉聲道:“夫人,我心悅你,你覺得我們之間沒有未來,可我卻始終相信我們之間會走下去,你不信,那我就證明給你看,隻是這需要時間,夫人。”
字字如珠,擲地有聲。
“求你等我,再給我一些時間。”解自熙思量片刻,說,“至多兩年。”
“這兩年,請夫人不要喜歡上别人,不要和旁的男人有接觸,最好是看都不要看一眼。”他乞求着,也強硬地要求着。
“......就兩年,夫人,我放你離開,你願意等我嗎?”解自熙凝視梅清雪,目不轉睛,喉結艱難滾動,掩飾着緊張忐忑的心情。
梅清雪感受到少年沉重而熱烈的心意,他好像在破釜沉舟,剖開自己的心髒,完完全全捧給梅清雪,毫無顧忌,完全豁了出去。
砰砰砰——
面前的血肉之物劇烈跳動,令人無法逃避。
梅清雪舉步維艱,鼻頭猛地一酸,神色複雜,五味雜陳。
自始至終,她始終保留,而解自熙從來傾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