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就好,沙礫粗糙,夜間還有吃人的異獸出沒,不是你這等細皮嫩肉的小子該去的地方。”朱衣女子見他仍不死心,出言恐吓道。
謝微拍了拍蘇羅的肩頭,示意他回來,而後取出一錠銀子,放在那三人的桌上:“三位是镖師?大漠如此兇險,東家既然敢接下生意,定有過人的本事,諸位總歸是要進大漠裡,不如再接下我這單?”
三人對視着,似乎在衡量他的話,琉璃鏡男子眼中閃過一絲算計:“小先生,這點似乎……不太夠啊。”
謝微笑了:“我要去的地方,在沙漠的深處,諸位若真能将我們送到,金山銀山,應有盡有。”
他擡起手,指節輕叩桌面,蘇羅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來:“持此可在天衡錢莊兌換金銀财物。”
刀疤男人将信将疑地接過,票據上赫然寫着:五萬。
“這是定金。”謝微飲盡杯中酒,緩緩道。
對面三人臉上驚喜與驚懼的表情交疊出現,很是精彩。最終,朱衣女子拍闆定案:“幾位來頭不小,要去的地方大概也不簡單,這錢我們收下,有沒有命賺也說不準,隻是小先生給的确實多,便是出生入死,謀這一遭前程也不虧。”
“隻是有一點。”琉璃鏡男子呼出一口氣,帶了些遺憾說,“此番行程,我等或許自顧不暇,屆時定然也不能護你們的周全,諸位若真因此折在這兒……”
“不會有人來找你們的麻煩。”虞鸢久不出聲,隻一味地看着,此刻突然應答,幾人面上都露出驚訝之色。
她卻不管不顧,帶着幾分玩味繼續說:“隻要幾位東家不是見錢眼開,謀财害命,那大可以高枕無憂,領了錢去快活。”
說完,她故作高深地将酒杯放在桌上,“吱嘎”一聲後,桌面出現了細碎的裂紋。
三人初見五萬銀票時,眼裡還有些警惕,以為招惹上了什麼背景神秘之人,便是接了這單也不能善終,可如今,看見虞鸢這宛如小兒過家家的警告方式,心下倒真的信了幾分他們是見了話本中大漠風光就想來一探究竟的世家子弟。
因而,這幾人多少放下了點先前的防備,朱衣女子帶着對無知無畏之人的輕視,和對五萬銀票的谄媚,兩種矛盾的情緒雜糅在她眼神裡,開口道:“九莺,華山,裴序。”
随着她的話,她揚起手依次指了指自己、刀疤男子、琉璃鏡青年。
“淮虞,昭願,羅蘇。”謝微也一一指點過去,算是互通姓名。
九莺等人走镖這麼多年,自然聽出這是假名,他們以為謝微幾人是偷溜出來玩的世家子,不想透露家世,便也相視一笑,心照不宣地沒有戳穿。
“三位東家,明日辰時,我們還在此地等候。”華山抱拳,向他們行了個禮。
*
次日。
虞鸢讓蘇羅将地圖拓了一份,帶到大堂交給了九莺等人。
如她所料,三人在見到地圖的瞬間,面上是掩飾不住的驚愕,不久後裴序苦笑一聲: “東家還真會挑地方,怎麼就想去這陽關沙漠的正中央呢。罷了,罷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錢都收了,镖師最重信用,斷沒有中途放棄的道理。”
九莺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諸位,我們此行亦有商貨要押送,所以隻帶進,不帶出,将你們帶到地點後我們會繼續向沙漠外行,如果記不得來時的路,還請不要亂走,等送完镖回來,再給錢,自會帶你們出去。”
“心還挺黑。”虞鸢笑着和謝微說悄悄話。
可在場都是習武之人,哪個不是耳聰目明,對面三人聽見了,面上挂不住,卻也不能明着嗆給錢的買主,隻能當沒聽見,走到驿站外,牽出六頭駱駝來。
“東家,請吧。陽關沙漠入口在驿站西邊,我們這會動身,不消半個時辰就到了。”華山性情直爽,接了這單後,便真把虞鸢他們當作東家來對待,進沙漠的一應物品都準備了個齊全。
虞鸢點頭,幾人翻身坐上駱駝後背。
他們今日起的不早也不晚,正好能看見日光懸在半山腰處,襯着皚皚白雪,群山被灑下一片燦爛的碎金光芒,雲葉江上浮光躍金,靈動與厚重于同一時間,在深沉的江水中翻湧升騰。
這是北境裡最原始,也是最純粹的景象。
饒是虞鸢曾經去過極北之地的冰原,此時也不禁慨然長歎:“真美啊。”
謝微與她并排騎着駱駝,聽見這話,順着看過去,說:“阿姐喜歡,等此間事了,我們重新來這兒一回。”
虞鸢原先對大漠風光并無什麼興趣,可聽他說完,心裡也升起一些隐秘的期許來。
駝鈴聲聲,揚起陣陣塵沙。
伴着駱駝的一聲長鳴,華山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東家,再往前,就是陽關沙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