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鸢仍舊笑着,“那我開始了?第一個問題,你們是自願在這兒替謝瑛制作雷火珠的。”
“不是!我們并非全然自願,起先,也有被他逼迫的緣由在裡面……”
“好,那麼第二問,你們知曉謝瑛要用這些珠子做什麼?”
人群紛紛默然。一片寂靜中,虞鸢也明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最後一問,這麼多年,被送到沙漠中試驗雷火珠威力,名為放逐實為送死的城内居民,都是由你們看守的?”
“是,但我們也是迫不得已!”慌亂中,不知是誰振臂高呼,“他是手握實權的王爺,要做什麼,我等怎敢忤逆!”
“此言差矣。”謝微溫和地笑笑,“我與阿姐來時,從你們城主那學到一句話,叫作君子論迹不論心,諸位以為,此言何解?”
此言無解。論迹不論心,論心世上無完人;論心不論迹,論迹寒門無孝子。
可無論是論迹還是論心,都難以掩飾這麼多年,他們為虎作伥,幫助謝瑛在黃沙中掩埋的罪惡。
“你知道謝瑛是王爺,那看來,你也不是回南城的人?又或者說,你在回南城建成之前,就認識他了。這樣吧,給我個能令我滿意的理由,我便收劍。”
含光劍“铮”的一聲,發出凜冽的劍意,似是在附和虞鸢的話。
為首的匠人聞言,不安地捋了捋他發白的胡須,與身邊人竊竊私語一陣,滿臉惶然,像是如何都不願回憶。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恰如此刻劍在眼前,不敢不言。
“起初是有為他脅迫的原因,可我等這些年勤勤懇懇為他做事,說穿了,到底是因為愧疚啊。”他喟歎許久,苦思許久,終是說道。
“愧疚?”虞鸢眨了下眼睛。
“是……”見他開口,剩餘的幾位匠人也不再遮遮掩掩,你一言我一語,緩緩拼湊出來故事的雛形。
“當年洪水褪去後,陽關城經曆天災,民生凋敝,百廢待興。他心懷為生民立命之志,又和小魚姑娘,也就是現在的回南城主情投意合,便向朝廷遞了封折子,幹脆留在這邊城做了節度使。可惜,天不遂人願。
“幹旱過後,瘟疫又席卷了陽關城,小魚姑娘是頂好的醫師,她和王爺一起遊走在邊城内外,救治災民。但他們精力有限,救不了所有的人……
“升米恩,鬥米仇。有時候,救一個人,和救所有人或許并沒有分别,可假使隻救了部分人,卻能醞釀出最為深沉的仇恨。”
“停一下。”幾人還在絮絮叨叨地講,虞鸢卻開口打斷了他們看起來頗為怅然若失的回憶。
“所以,未曾得到救治的人恩将仇報,見到這一幕的謝瑛決定翻臉,開始了他毀滅一切的謀劃。而你們,作為當年之事的親曆者,由于愧疚為他的作為添磚加瓦?”
沒能将話說全的匠人們俱是一愣,卻又不自覺地點了頭。她猜的并無二緻。
虞鸢見他們理所當然的模樣,竟不知該說什麼,轉向謝微:“你怎麼看?”
“有些像僞君子紮堆了。”謝微點評道。
“黃口小兒,怎可如此刻薄!”白須的匠人氣的胸口不停起伏,忙尋人拍着後背,邊順氣邊指責。
虞鸢索性收起劍,帶着嘲弄低低笑了聲:“行了,我無意再聽謝瑛是怎樣一腔癡心錯付,怒而建造回南城,誓要殺盡天下人的。這個故事我不滿意,不過,我不會再殺你們。待到所有的真相都昭彰于天下時,你們的罪過也該交由天下人來審判。”
“你們都該向這些年回南城中惴惴不安生活的人謝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