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時父親和他們家有生意往來,幾人打小就認識。
很小的時候,盛淩雲和秦芊芊父母開玩笑,給他們倆定了娃娃親。
在盛時成長的過程中,這句口頭婚約一直如影随形。
高韻蓉也早把秦芊芊當未來兒媳。
無他,隻因兩人門當戶對。
他的擇偶标準從出生時就被标定了,他的婚姻就像是合同上的一則條款,白紙黑字,一物換一物。
秦芊芊這人看着沒架子,好相處,實際狼子野心,精于算計。
她底下有個弟弟,她從小在家得到的關愛就少,于是她得争,她得搶。
她得當執棋的人。
在同齡女生天真爛漫地幻想美好愛情的年紀,她已經學會利用盛時,為自己謀取利益。
盛時膩煩極了這幫人的明争暗鬥。
但也不是沒有好處——
秦芊芊的存在幫他擋掉了很多麻煩。
他僅使一點點手段,就能外界認定,他對她情根深種。
對盛淩雲而言,一個對他事業有所助益的兒子,好過于不求上進,花天酒地,揮霍家産的纨绔子弟。
高韻蓉的日子也會好過些。
秦芊芊本人沒有被他糊弄過去。
喜歡就像感冒發燒,别人或許看不出來,自己還感受不到麼。
但不重要。
對她父親而言,一個能通過聯姻,穩固兩家利益關系的女兒,也好過于光好看,沒用途的花瓶。
後來,她大概意識到,盛淩雲并不看重盛時這個獨子,及時止損,轉而尋上了另一個人。
也就是她現在的男朋友。
中間的恩怨糾葛比盛時描述的複雜得多,譬如他們關系為什麼不好,再如為什麼關系不好還要坐在一起吃飯。
他說:“和你道歉,不僅僅是沒征得你同意,讓你冒充我女朋友,也是為他們讓你不舒服。”
聽罷,桑兮渺的表現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盛時說:“你這是什麼表情?”
比起驚詫,更像是……興奮?
桑兮渺一雙手托着臉,感慨道:“你的人生好戲劇化,像小說一樣。”
盛時的嘴角抽了下,“沒什麼好的。”
他隻想遠離那些沒完沒了的權衡,利益,簡單、平穩一點地生活。
桑兮渺并着腳,一開一合,互相碰着,說:“圍城效應啦,過着别人羨慕的生活,卻想要逃離。”
盛時問:“那困住你的圍城是什麼?”
桑兮渺想了想:“乏味,平庸,不走運?”
說着,老闆娘來上菜。
食材看起來确實挺新鮮。
盛時見桑兮渺沒有動筷的意圖,說:“你要幹看着我吃嗎?”
“我看着你吃不下麼?”她捂住眼,“那我不看了。”
盛時有些好笑,續上前面那個話題:“你的外形條件,說‘平庸’,未免太凡爾賽。”
桑兮渺就維持着這個姿勢和他說話:“那是你喜歡的類型嗎?”
菜剛入口,差點嗆進喉管。
盛時咳了幾聲,喝了口水緩過來,拿下她的手,直視她的眼睛:“桑兮渺,你一個女生,說這話不害羞的嗎?”
桑兮渺本來沒什麼感覺,被他一盯,心跳瞬間亂成大珠小珠落玉盤了。
那晚光線不好,沒發覺他眸色竟如此深,好似一片無盡海。
她眼神發飄,輕輕地掙了下。
盛時松開。
腕上還殘留着他手心的溫度,那一塊皮膚泛起密密麻麻的癢意。
接着,聽見他說:“喜不喜歡不好說,但,是能令我印象深刻的類型。”
桑兮渺不明就裡,眨了眨眼。
盛時解釋道:“音樂節那天晚上,不是我第一次見你。”
設計學院有一條長長的回廊,陳設着學生的畢業作品,那次展覽,盛時和同學一起去參觀。
展覽的主題就一個字:我。
有很多作品都是圍繞着肖像展開,有雕塑,有印象派油畫,也有描繪内心世界的,大多比較抽象。
唯一一張與衆不同,卻也無人問津。
餐桌上擺着幾道菜和一碗飯,旁邊的廚房裡沒有人,透過窗戶,有幾個小孩子在追逐打鬧。
而“我”并沒有出現,隻有一道地上拖成一長條的,淡淡的影子。
同學掃了一眼,随口說:“留守兒童?”
“不是的。”
盛時循聲看過去,是一個長頭發的女孩子,很白,因為瘦,五官顯得十分精巧。
她說:“桌上有煙灰缸,牆上挂着一張一家三口的合照,角落還有隻公文包,‘我’的父母忙于工作,‘我’被關在家裡,不能出去和别人玩。”
同學定睛一看,還真是。
他問:“你是作者?”
她搖頭。
他們打算離開時,那個女生仍站在那幅畫前。
不知何時,她竟淚流滿面。
身邊的同學顯然對藝術不感興趣,他更關心他那個學藝術的暧昧對象,為了有共同話題,才拉上盛時來這裡。
盛時忽然問他:“你有紙巾嗎?”
同學摸遍口袋,掏出一張皺皺巴巴,分不清是不是用過的紙。
他遞了遞:“你要麼?”
盛時:“……”
再轉過頭,女生用手胡亂地抹掉眼淚,低着頭走了。
……
桑兮渺完全不知道他們有過這樣的交集,說給狗頭軍師蘇婧聽時,她笃定地說:“盛時絕對對你有意思,絕對。”
桑兮渺半信半疑:“你會喜歡路邊一條淋了雨,可憐兮兮的狗嗎?”
蘇婧反問:“那你會記得它長什麼樣子記這麼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