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觸手正在逐漸收緊,甚至已經有些觸碰到了他的脖頸,一圈圈纏繞上去,窒息的感覺逐漸爬了上來,鼻尖的空氣越來越稀薄,仿佛下一秒就會徹底消失。
那人仍好整以暇地站在幾步遠處,嗓音裡還帶着笑意,“請吧。”
溫言初悶咳一聲,缺氧令他身體有些發軟,那些觸手支撐起他的身體,觸碰他的嘴角狠狠蹂躏,直到嘴角沁出鮮血。
恍惚間,溫熱的呼吸打在後頸,冰冷的手指沿着他的脊骨滑過,他聽見那人聲音低沉與他暧昧耳語。
“溫先生,或許您不記得了,但沒關系,我還記得。”
“是時候說一句好久不見了。”
“你會死在我手裡的,正如你背棄的約定那般。”
身上的觸手興奮起來,甚至嘴角那點鮮血都被觸手吞噬幹淨,但很快又被擠壓出新鮮的血液。
“變,變态!”
溫言初狠狠偏過頭躲開觸手,一雙眼裡沁出眼淚,視線模糊,因呼吸不暢而發紅的臉為他平添幾分脆弱和無力。
冰冷的手緩緩觸碰他的側臉,一點點摩挲,動作輕柔,仿佛對待珍寶。
然而這份小心持續不過片刻,手指下滑狠狠按在了他嘴角的傷口,聽見他努力壓抑的悶哼聲,那人心情很好道:“聲音真好聽,我越來越期待你死在我手裡的那天了,畢竟身為背叛者,隻有死才能得到原諒。”
那隻手遊走在溫言初的身體各處,滿懷惡意地玩弄,就像折磨一隻兔子,欣賞他的掙紮。
“我從未與人有過約定,不過是你自己的臆想罷了!”溫言初張口咬在那人的手指上,很快便見了血。
血液染紅他的唇,鐵鏽味令他瞬間清醒,瞳孔緊縮,一道金光忽然從他身體裡迸發。
面具無法遮擋的地方爬上陌生的金紋,一滴淚從面具遮擋的地方流下,聲音虛弱卻含着嘲諷,“眼神不好,認錯人了吧。”
金光愈來愈盛,捆縛的觸手無聲湮滅在光裡,安靜的空間響起列列風聲。
“我看你這張臉,也很不錯。”
随着話音落下,金光爆發,竟直接逼退了那些嚣張的觸手,令其盡數縮回陰影的角落。
匕首劃破金光直刺向對面的人,再回到溫言初手中時,鋒利的刀刃現出一道血色。
身下陣法開啟,他的身影逐漸消散,然而離開的最後,他隐約看到了那人的身形,以及融在金光裡的刺眼的白衣卻看不清那張臉。
啪嗒——
似乎有東西掉在了地上,是靈石嗎?視線徹底離開這裡的時候,他看到了那人側臉的血痕和嘴角的笑意,那是一種勢在必得的笑,是一種看着獵物垂死掙紮的笑。
而地上的東西是一枚八面青銅骰子,點數為三。
視線裡,骰子活了一瞬,點數化作兩張笑臉,緩緩張口吐出:“三,三,三!”
随後,巷子重歸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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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号街,梨巷,幾日未曾有人來過的地方響起壓抑後洩出的咳聲。
溫言初扶着牆壓下.體内翻湧的力量,早已去掉面具的臉上多了一抹苦笑,“真是倒黴啊,偏偏在力量不穩的時候動了封印。”
不過幸好他從那個人手裡逃了出來,如今到了梨巷,處在左先生的勢力範圍裡,倒是安全了許多。
擡手捏了一個訣,昏暗的巷子忽然泛起微弱的紅光,仿佛被一層水波籠罩。
破敗的牆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半坐的石獅,毛發栩栩如生,雙眼半閉,仿佛在打盹。
溫言初走上前,将一枚指肚大小的黑珠放在石獅右爪前。
“咔——”
一陣微風拂過,石獅悄然消失,一扇古老的院門出現在他面前。
條條白紙在風中淩亂,嘩啦嘩啦作響,門上刻着兇手,尖銳的獠牙恐吓着來人。
竹制的燈籠在風中輕輕搖晃,昏黃的光影映照着門兩側的對聯,仿佛在迎接他的歸來。
院門看起來有些年頭,竹制燈籠亮着黃光,将周圍都蒙上一層黃布,而明明滅滅的光照亮門兩側的對聯。
定睛一看,字迹潇灑,一氣呵成,但内容卻惹人注目。
上聯:“可當紅娘可拆房。”
下聯:“可當廚子可抓羊。”
橫批:啥都知道!
風吃過,白紙嘩嘩響。
無論看多少遍,溫言初都十足佩服寫出這幾句話的人。
三聲嘶啞鳥叫打破安靜,緊接着一隻通體烏黑的鳥落在他面前,帶出冰冷的溫度,“出現來訪人,認定為外出歸來的執行者三零五号溫言初,身份通過。”
“啥都知道情報處歡迎三零五号歸來,左先生已經在老地方等您了。”
溫言初抽着嘴角擡手将一塊木牌和一個錦囊勾在了黑鳥的爪子上,“知道了,任務順利完成,記得給我開外出票據。”
順手摸了一把黑鳥的羽毛,他推開門,隔着一條小路與拱門就能聽到院子裡的笑聲和人聲。
擡頭看看天色,時至下午,大多數人都已結束任務,因此情報處才如此熱鬧。
身後黑鳥用無言的目光催促他,他想起左先生那張臉,掙紮一番才妥協搬撥開右側掩路的花叢,身影沒入繁盛花影中,
順着隐藏小路一直走,直到眼前出現一棵巨大的梨花樹,嫩白花瓣猶帶水珠,飄飄灑灑順着風落到他的肩上,不算濃郁的花香萦繞鼻尖。
樹下有座亭子,四周挂着紗簾,微微風吹紗簾便飄了起來,簾角墜着的四角鈴铛也叮當作響。
一縷帶着茶香的微風從亭中飛出,輕柔擦過他的側臉,帶下方才花叢中不小心蹭到的水珠。
嗑哒——似乎是茶杯與桌面碰撞的聲音,一聲輕笑從紗簾裡跑了出來。
“活着回來了?不錯不錯。”
“我還以為,我得拖着這副身子去牢裡撈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