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諾森的雙目縮緊了。
随着女巫卡琳兒的話音落下,滲骨的寒意降臨,宛若置身于子夜的月光,就連呼吸也一瞬間要停滞。他隻覺得渾身僵硬,靈魂渾濁,眼睜睜地看着鋪天蓋地的黑影撲來,卻無法躲避。
千鈞一發之際,隻聽一聲震耳欲聾的脆裂聲,是安第斯不知從哪裡摸出了一把弓箭,一箭透過那厚重的紗制窗簾,擊碎了其後暗色的玻璃窗!
暖風沒了阻礙,瞬間湧入室内,吹起窗簾,讓正午耀眼的陽光傾瀉而入,驅散了室内的陰冷。月光一瞬間消弭殆盡,而卡琳兒被這光刺了下,眯起眼睛。
她終于不耐煩地伸手,要掐死這隻搗亂的小蟲子,卻不想安第斯接着拉弓,毫不猶豫,對準牆角一個方向就是一箭——
“啊啊啊!!!”
一隻隐在陰影中的黝黑老鼠被一箭射中,發出凄厲宛若人聲的尖叫,随之就是女巫卡琳兒不可置信的怒吼:“怎麼可能——!!”
她的臉色肉眼可見的變得驚慌蒼白。
戰局的扭轉隻需要一瞬間。
一直吃力防守的伊諾森從那種徹骨的寒意中脫身,當機立斷把握時機,轉守為攻,杖尖彙聚鋒利的光芒,徑直攻向失态的女巫。卡琳兒沒法維持那悠然傲慢的姿态了,雙眼變得猩紅,指甲變長伸出尖刺,擋住光明法術的攻擊,不由得腐蝕掉了小半手掌。
——老鼠的行動固然敏捷,然而光明法師最擅長大範圍法術。
窗外照進的陽光提供了最好的增幅,黑暗無處可躲。
“【我祈求正義的仲裁】!”
刹那間,光雨傾瀉而下,宛若一根根長釘,将所有角落逃竄的老鼠釘在原地,一聲尖嘯,消散無痕。卡琳兒還想負隅頑抗,然而風向已然逆轉,在吃了幾個法術,攻擊又全被化解或躲過後,終是體力不支,動作遲緩,來不及躲避,就被一道光明法術擊中胸膛。
安第斯還沒來得及收起弓箭,就聽到重物落地的悶哼。女巫卡琳兒倒在地上,垂死掙紮,長長的爪子在地面上留下抓痕,頗有些歇斯底裡:
“怎麼可能…!”
她絕望地,恐慌地,悔恨地尖叫:
“怎麼可能找到我的伴生!……窺密人?不,你是,你是!——”
她突然擡頭死死地盯着安第斯,一個名詞脫口欲出,然而安第斯馬上反應過來,箭比她更快,金色的箭簇直直插進她的喉嚨,鮮血噴湧,讓那個詞語卡在舌尖,猩紅怨毒的眼睛不甘地閃爍了下,永恒黯淡。
生命逝去的頃刻,女巫的身體就僵硬了,屍體呈現青白的顔色,宛若死去良久。
下一秒,黑色宛若潮水的物質突然從她身下漲起,直接将她的軀體裹挾吞噬,不多時地闆上便空無一物,隻有一枚血紅的石頭泛着幽光。
伊諾森不敢放松警惕。他轉身,探究地看向安第斯:“你是什麼?”
他是指的女巫卡琳兒最後想說的那個詞。
安第斯沒有回答他,隻是笑笑。
這種避而不談的态度,讓伊諾森心下一沉。
但即使心中狐疑,他也做不到立刻翻臉,隻能拉下臉,頗有些審視地低聲道:“我沒有在你身上感受到罪惡……希望你沒有欺瞞!”
然後,又猶猶豫豫地補上一句:“……不過還是要,呃,那個,謝謝你。”
他說完就扔了一個大範圍淨化魔法,朝那塊紅石頭走去。
安第斯有點好笑:看來是很不擅長道謝的類型呢,這麼别扭,應該說果然是小孩子嗎?
伊諾森并不知道他在别人心中,已經因為年齡而被打上了個标簽。
裹着黑袍的少年握着法杖蹲下,謹慎地觀察着地上心髒形狀、滿是雜質和裂縫的紅色石塊,碧綠的雙眸泛起淡淡的光,似乎是在偵察。安第斯注意到,他的身軀有些微微的顫抖,卻不像是在剛剛的戰鬥中力竭,而是某種情緒上的波動......
這個女巫的死,對他産生了很大觸動嗎?他若有所思。
不過伊諾森過了一會兒就出聲,打斷他的聯想:
“罪孽的氣息消失了,留下的應該是作為人類的遺體部分,也就是這頑石般的心髒。靈魂逸散得很幹淨,不、應該說是被吞噬了嗎?該死的邪神……”
語氣隐隐透露着恨意。
“這是‘女巫之心’?”安第斯看着那心髒模樣的紅色石塊,問道。
女巫之心作為煉金材料,時而作為拍賣品出現在黑市中,他知道也并不奇怪。
伊諾森點了點頭:“為了避免參與到更惡心的儀式裡,還是銷毀比較好。你認為呢?”
說着,他轉過頭看了安第斯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