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妮事無巨細地講述了她被藤蔓抓走後,被隐匿之神的分/身攻擊,又被月亮女神救下的過程,包括隐匿之神最後的那句“對不起”,内容詳細,細節清晰,僅在最後月亮女神的囑托上含糊了一下。
“總之,那個隐匿之神的分/身死後就留下這麼個東西,我覺得應該蠻重要的,所以就想着給最可靠的你....”說這話時,萊妮将枯枝遞出去,瘋狂地朝着安第斯使眼色,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所隐瞞一樣。
經過這麼一遭,就算是遲鈍如她,也能意識到安第斯便是那條銀環蛇,也便就是女...啊不,男巫。
安第斯非常無語地接過,而伊諾森不知道是真沒注意,還是假裝沒注意,并沒理會她宛如眼睛抽筋一般的動作,沉思道:“隐匿之神被污染了,這顯而易見,但這個枯枝是什麼?”
安第斯有猜測:“之前我們在雪原的地塊内,一直被空間所困逃不出來,萊妮喊了一聲後卻出來了。而她當時,手中正是握着這個枯枝。”
伊諾森反應很快:“你是說,這根枯枝代表的不是巨樹,而是隐匿之神的一部分?就像那個月亮女神說的一樣,‘分/身’。”
他這麼平靜地說出“月亮女神”這個詞,讓安第斯有點心裡發毛,但還是裝作鎮定自若地接話:“也許,祂選擇迷霧森林來鎮壓地底巨樹,并試圖吸收巨樹的力量,正是因為對方也擁有類似的權柄或本體。”
這個世界的神明并非全是概念化的存在,大多數都是擁有“權柄”的超脫生物。祂們也許因本體而擁有權柄,或許因為權柄而改變形态,就像是安第斯所知道的,月亮女神的本體是月亮本身。
也許隐匿之神的本體便和地底巨樹一樣是一棵類似的植物,所以祂才能做到消化對方的力量。但若是這樣說,這截枯枝便抵得上神明的一部分——安第斯拿着枯枝的手都變得有些沉重。
那邊,萊妮的嘴更是張大了:“啊?呃,所以我剛剛叫你們出來,你們才真的出來了?有這根枯枝,就能控制這裡的[空間]?”
安第斯整理好心情:“我試試。”
他也想知道,月亮女神要萊妮将這根枯枝交給他,是存了怎樣的心思。
男巫看向一旁的岩漿。也許是這根枯枝的作用,原本應該極其炎熱難耐的火山地形,此刻的溫度還算可以接受。他試探着往枯枝裡注入力量,動作十分生疏,畢竟他自從十二歲開始便沒用過除火焰和幻術外的魔法,就連自己目前的水平如何都不太清除。
然而,在注入力量的瞬間,他就感到腦海中某種東西炸開。
那是信息。
一瞬間,枯枝内的信息接着他灌入的力量,逆行而上,沖進他的腦海!
“唔....”
“安第斯!”
一直關注着他的伊諾森見狀,連忙将他扶住,萊妮也趕忙搭把手:“喂,怎麼了,你臉色好難看!”
“....沒事。”安第斯捂着太陽穴,艱難地說。
腦海中,過量的信息橫沖直撞,讓他的靈魂都仿佛不斷被拉扯撕裂,翻江倒海。
恍惚間,他看到無數畫面——
他看到了從地心破土而出的巨樹,為了自己的生長,不斷地攫取着地表的養分,吮吸血肉、咀嚼痛苦,黑色的花瓣灑滿人間;看到地面崩裂,疫病蔓延,人們流離失所,生靈塗炭,樂土變為荒原;他還看到空無一物的迷霧中,有誰正在哭泣,仿佛正在哀歎自己的無能,或是憤怒這無解的不甘。
然後他看到聖光,看到月影,看到夢境的繁花和命運的水面,戰争的火焰席卷下,那些肆虐的樹藤終于被驅逐。
最後,他看到一棵被紅色鐵鍊圍繞的,巨大、枯綠色的藤樹,還有周圍圍繞着祂站立的,十三個身影。
那些身影大多是模糊的,甚至有些缺乏人的形态。安第斯僅能看清站在最前方的,身着白袍、手持十字架的少年,身着黑袍、手持鐮刀的高大女性.....以及,角落裡,一位身着灰袍、低着頭,手中空無一物的矮小人影。
仿佛是意識到安第斯的注視,那個灰袍的人影擡起頭來,朝這邊看了一眼。安第斯才堪堪看清對方灰撲撲的發色,畫面就崩裂開,緊接着在他腦海中重構。
這次不再是全景,而是參與者的視角。視線有些偏高,餘光能看到黑色的裙擺,似乎是那位高挑的女性,祂對眼前之人,冷漠地說:
“你想好了嗎,隐者。謀取權柄,可不是能輕易後悔的事情。”
隐匿之神依舊是那副灰袍的打扮,低着頭,雌雄莫辨的聲音從陰影中傳來:“是的,月亮。”
“如果失敗,我願淪為你的附庸。”
月亮女神歎息一聲:“這又何必呢?”
“軟弱的神明不該存在。我不願再弱小。”
祂說,擡起頭來。那原本灰撲撲的發尾,不知何時已然沾染枯綠,其上還泛着淡淡的熒光:“即使要萬劫不複,也不能忘記那份不甘.....”
“.....我會取代巨樹,成為新的[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