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暗道中。
借助光明法師的照明魔法,一人一蛇快速前行着。密道潮濕而陰暗,讓人透不過氣,苔藓中時而爬過些許小小蟲蟻,明顯是常年無人問津。
大概二十分鐘後,暗道終于到達末尾。在聖咒書的照耀光芒下,台階通往上方。伊諾森站定,從貴族禮服的口袋中掏出懷表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氣:
“安第斯,你受了傷,待會就待在我胸前的口袋裡。”
銀環蛇沒有拒絕,而是道:“小心些。”
此刻虛弱的他,的确是屬于拖後腿的那一位。
銀環蛇從手臂鑽進胸前口袋,縮成一團不動了,伊諾森便定定神,踏上台階。按下出口的機關,掀開其上充當掩蓋的地毯,映入眼簾的是昏暗的衣帽間,和一件件挂在黃金衣架上的的華美袍子。
然而,如果要說是衣帽間,這裡又顯得落了太多灰。伊諾森将聖咒書浮空,彎腰将地毯複歸原位,起身時,瞥了一眼一旁的落地鏡中自己的倒影,莫名覺得有點毛骨悚然。
被灰塵蒙蓋的鏡面中,黑發的神甫穿着貴族禮服,手中發光的書本懸浮,表情冷淡,充滿了違和感,那一瞬間竟顯得有些似人非人。
....他很快就移開了目光,盡力擺脫那種不知從何而來的陰冷感。
摸索着打開一側的門扉,他悄聲謹慎地避開那些懸挂的衣袍,從衣帽間中離開。伊諾森不知道,在他轉身時,那鏡中的倒影唇角微微上挑了一點,而在他邁步後,那倒影更是全程都站在鏡中原地,注視着他到達門口,這才消失。
伊諾森察覺到身後的虛幻的目光,回頭看了一眼,沒發現什麼異常。然而那種陰冷感卻更甚了些許,讓光明神甫也有點難受,他最終隻能硬着頭皮,繼續托着聖咒書往前走。
鞋跟在瓷質的地磚上帶起微微的落地聲,即使下一秒便放輕步伐,回音仍在空曠的走廊上回蕩。這裡似乎的确是某位大人物的寝宮,裝潢華麗,瓷磚燙着金邊,黃金的房梁上挂着黑紗,走廊兩側,鑲鑽的浮雕和油畫似乎在歌頌某個龐大王族的功德。
不過,這樣一座理應沉浸在紙醉金迷的宮殿,此刻卻顯得死氣沉沉。不聞人聲,不見人影,就連燭光也未曾點起,地面的灰塵更是宣告了無人問津。唯有拐角處,鑲嵌在盔甲擺件雙眸位置的夜明珠,仍在落寞地散發着光亮,卻在如今詭異的場景下,像是某種無形的注視,愈發瘆人。
伊諾森咽了口唾沫。
他用了一個勘破魔法,讓被阻擋在黃金之網外的光明給予他一些啟示。銀白色的痕迹指引,讓他很快來到似乎與連接大廳的地方,隻是,那虛掩的門扉後,是濃重以至于讓人心生退意的黑暗,讓推門的手都微微停頓。
“...安第斯。”
“我在。”口袋中的銀環蛇回答,然後道:“放心,這裡的确有些詭異.....但似乎并不太危險。”
得到同伴的回應和安撫,伊諾森頓了頓。他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推開門時聖咒書懸浮,向前飄去,在腳步落下的瞬間,照亮室内場景——
那是一張王座。
空曠而漆黑的大殿内,王座上,無聲地坐着一位老人。
他的頭發已然全白,随着深深低頭的動作,淩亂幹枯地垂下,手臂搭在王座的扶手上,消瘦而沉默。
他身上的衣袍由金色和黑色交織,拖曳到地面,紋路華美繁雜。然而,定睛看去,卻發現那所謂的花紋,竟是無數條錯生的幹枯藤蔓;而那些點綴,在聖咒書的溫和光芒下細微扭動,竟是無數從袍子地下爬出的蛆蟲!
伊諾森瞳孔微微緊縮。
他意識到什麼,再往前踏一步,看清了那老人垂下的發絲遮蓋下的面孔——蒼老的面孔上,兩隻無神的眼球掉出,臉頰的血肉高度腐爛,依靠扭動的蛆蟲挂在骨頭上。而與此同時,從大腦中又鑽出無數幹枯的黑色藤蔓。它們扭曲交雜,成團成塊,織為無數細密而詭異的血管和網,伴着那些蛆蟲一同,強行維持這一幅勉強完整的身軀!
這是比裡卡爾少爺的症狀還要可怖的畫面,讓伊諾森感覺胃裡頓時開始翻江倒海。他不由得後退一步,聲音有點顫:“這是....”
說話時,他也看清了那王座的樣式:“....梅圖斯的老國王?”
根據這屍體腐爛的程度,對方居然早就死了....
然而,銀環蛇卻從他胸前的口袋中鑽出,沉聲道:“他還沒有死。至少沒在生理意義上的死去。”
“什麼?”伊諾森震驚。他看着那無論如何都不該被稱為活人的人形,忽地意識到什麼:“這也是....詛咒?”
銀環蛇點點頭。如果蛇有表情,他大概已經神色複雜了:“而且,應該同樣是洛斯的詛咒。之前沒來得及告訴你....洛斯的伴生,是蛆蟲。”
伊諾森:......
即使有些不合時宜,他也忽地有點慶幸,安第斯選了個還算正常的伴生。不然,毒蛇鬣狗之類的也就算了,要他和老鼠、蛆蟲、蟑螂之類的動物朝夕相處,多少還是有些挑戰他的心理承受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