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
梅圖斯皇宮,國王的寝宮外。
肅立的黃金衛兵們簇擁着一高一矮兩個人影,一同走向那安靜到死寂的寝宮,步伐整齊,一言不發,宛如設定好的機械,比這黃金的宮殿更不像活物。
來到台階前,他們才停下腳步。攝政王擡頭,看向緊閉的大門,微微笑了笑:“你猜錯了,洛斯。他們在收到你的提醒後,并沒有逃跑。”
洛斯垂着眸:“畢竟你根本就沒有給他們逃跑的機會,不是嗎。”
“呵呵,畢竟很有趣啊。欣賞獵物為了生存的拼死掙紮、拙态百出,便是獵人為數不多的娛樂活動。”攝政王悠然道。他借着食指上戴着的戒指,看了眼自己頭上的黃金冠冕倒影:
“我現在很期待,當他們知道‘黃金冠冕能召喚神明’是個徹徹底底的假消息時,會露出怎樣的可愛表情呢?這麼多年來,我親手散布的這條謠言,已經幫我鏟除了無數敵人....真是感慨。”
洛斯依舊垂着眸,不說話。
攝政王并不在意他的冷淡。
其實深究起來,他并非多麼惡趣味的人,對看他人痛苦并沒有太多興趣。甚至在某些程度上,他甚至并不熱衷權力,也厭惡那些謀權逐利者醜陋的嘴臉。
這三個月來,他所有的惡劣、狡詐,不厭其煩地折磨獵物、一次又一次地摧毀希望,不過是為了達成某個目的。
而現在看來,距離這個目的的達成,已經越來越接近了。
攝政王看向寝宮大門,察覺到微微的氣息波動,微微挑眉:“本來想留給他們一點時間整理儀表,回憶平生,但似乎在這之前,他們就要因為魯莽而被迫謝幕。”
洛斯終于如他所願地擡起頭,祖母綠般的眸子看向他。攝政王對上那雙死水般的眼睛,再次微笑,輕聲道:“你知道嗎,洛斯。”
“地下的那個祭壇,其實沒有觸發條件。”
洛斯呼吸微微一滞。
“祂隻是沉睡在那裡,每當誰走近,就會睜開眼睛,從地底窺視來人.....不合心意的,化作食糧;合祂心意的,便鑽入腦中。”
在攝政王的低語中,洛斯低着頭,袖中的手指一點點蜷縮,指尖用力得泛白。就像如今饑餓的地底巨樹一般,他因疼痛而麻木的胃部再次開始抽搐,就如無形的手将髒器一同攢緊。
“....你覺得,祂會放過送到口邊的獵物嗎?”
“畢竟,你那位朋友,也是一位‘女巫’吧。”
攝政王看向洛斯的眼神中,最深處,帶上了微小的憐憫:
“.....巨樹終将複蘇。不在你我身上,便在他人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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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祭壇。
在被那冰涼的藤蔓勾上腳踝的一瞬間,伊諾森就感到毛骨悚然。
他迅速抽出小刀,一下飛出,斬斷那根漆黑的樹藤,然而擡頭之時,卻看到了幾乎是絕望的一幕——
從祭壇周圍的溝渠内,無數漆黑、深綠的藤蔓從中長出,如同美杜莎的頭發,又如鋪天蓋地的蟲蟻,朝他們爬來。那速度并不快,仿佛是為了戲弄一般,甚至讓安第斯來得及化作人形,站到伊諾森身前。
“安第斯!”
伊諾森剛剛焦急地喊出這一句,就見安第斯看了他一眼。沒等他分辨清其中是什麼情緒,他就感受到一股力量——
安第斯将他推了出去,也讓他遠離了那些樹藤。在關上門的瞬間,伊諾森一手握住了門把:
“你做什麼!”
安第斯看一眼背後不緊不慢地爬來的藤蔓:“伊諾森,你聽好。”
伊諾森握着門把的手開始顫抖:“什麼....”
安第斯聲音平靜:“你是八階光明法師,現在,吟唱你最強的攻擊魔法,對我釋放。”
他在看到樹藤的那一瞬間,便想明白了。他和洛斯一樣是女巫,是“容器”,能夠被地底巨樹降臨。
所以,唯有在這之前,殺了他。
“可是你....”不合時宜的眼淚湧出,讓伊諾森的雙眸模糊,但他仍倔強地、死死地看着門縫中金發女巫的模樣,仿佛要将其刻在腦海裡。
即使他知道,殺了安第斯後,他也無法活下來。
安第斯甚至有心情對他笑笑:“祂不能降臨在這世間。我們都知道的,不是嗎?”
“隻是,抱歉....沒能履行和你的諾言了。”
那真是,很多很多個約定,和很多很多次失約啊。
無數樹藤從身後而來,鑽入安第斯的血肉,讓他身形搖晃,無法站立。倒是不怎麼疼....難道是因為這具身體是秩序之神創造的原因?安第斯恍惚了一下,看着門後的光明神甫眼角落下一滴淚,舉起聖咒書。
“【....我祈求。】”
該用什麼魔法,去殺死一個女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