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分鐘前。
在攝政王面前,和伴生交換了位置的洛斯,在宴會廳的角落中睜開眼睛。
随即而來的,是靈魂深處的撕裂感,正是另一邊的攝政王毀了他的伴生。
一半的生命力被粉碎,喉頭湧上血腥又咽下,汲取了血液的胃部痙攣攪動,叫嚣着饑餓和憤怒,都被他抛之腦後,轉而蒼白着臉起身。
失去伴生後,【暴食】愈發失控了,這不僅體現在生理上,也體現在.....
....洛斯扶着牆,忍受着眩暈,略有些搖晃地從陰影中走出。金碧輝煌的宴會廳中,黃金的舞池上,昏睡的貴族們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在殘留的夢境魔法中不省人事,僅有衣飾依舊奪目,就如塗抹開的一筆筆鮮豔油彩。
洛斯頓了頓。
他閉了閉眼,猶豫一秒後,便锵地一聲,将自己挂在腰側的那把短刀抽了出來。
刀身呈現冰冷的銀色,刀柄鑲嵌四色的寶石。他握住刀柄,将刀尖對準自己手臂,虛弱無力的指尖微微顫抖,手上的動作卻果斷狠絕。
鮮血順着破開的傷口湧出,浮現淡淡金色:
“【月亮啊,我渴求苦痛的蘇醒】....”
和安第斯不同,洛斯相當擅長月亮魔法,無論詛咒、毒藥亦或獻祭,都得心應手,此時讓這些陷入夢境的人醒來,也自然不是難題。
而等貴族們陸續蘇醒,相顧茫然,見到的便是那位十五歲的新王,站在台階之上,面無表情地向他們擡起手臂:
“梅圖斯的貴族們,我有一筆生意要和你們談。”
他的手臂上,鮮血汩汩流出,淡淡金色如混入的碎箔,流光溢彩。
貴族們面面相觑。先是有人搞不清情況,義憤填膺地站起身來:“太子殿下,你不應該先解釋一下現在的情況嗎?”
随着記憶回籠,他的話語愈發流暢:“為什麼會有刺客?為什麼那個來自鄉下的貴族會魔法?那個燕尾服的管家對我們做了什麼,我們為什麼都睡過去了?”
一時間,貴族們竊竊私語,恐慌蔓延。
洛斯面無表情地看着他。他任由貴族們猜忌憤怒,沒有回答,隻是垂下眸,忽地笑了笑,又重複道:“女士們,先生們,我有一筆生意和你們談。”
“都什麼時候了,還談這個——”
“報酬是,”洛斯打斷對方的憤怒,唇角更彎,“黃金之血。”
一時間,滿座皆驚,喧嚣瞬間掐滅,就如沸騰的水離開火光。
“我相信你們都知道黃金之血代表什麼,”洛斯擡眸,掃過他們每個人的面孔,或驚詫,或惶恐,或若有所思,“這是神明的認可和祝福,不可掠奪,隻可由血緣傳承,或主動賜予。”
如果他不是【暴食】的女巫,擁有消化萬物的能力,也無法獲得這恩賜,也就不必承受這頂皇冠。
“擁有此血,便是梅圖斯認可的國王。坐擁一切财富,是黃金真正的君主。”
他将小臂上的傷口劃得更大,于是所有人便看見那泛着黃金色的血滴落,兩眼發直:“和我做筆生意。完成之人,将獲得所有黃金之血,登臨王位....”
“——以黃金的名義發誓。”
“什麼生意?”有人在他話音未落時,便忍不住地問。
洛斯的笑愈發擴大了,甚至有些神經質。
胃部前所未有地劇烈痙攣,【暴食】已經開始侵蝕他的靈魂與神志,讓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和話語。
他隻能笑着道:
“交易内容是——政變。”
“我要你們,”他祖母綠般的雙眸徹底染上鮮紅色,似月光,似傷口,“殺了攝政王。”
“不要和我扯什麼忠誠,也不存在僭越。黃金永遠公正,無論是對國王還是乞丐,富者得到一切,窮人一無所有。”
“你們要做的,就是叫上你們的仆從士兵,為此而戰。攝政王的身上還有另一半黃金之血,隻有殺了他,你們才能成為真正的新王。”
說到此處,洛斯指了指周圍。那裡還躺着一些沒有被他喚醒的親衛隊士兵,此刻因為夢境魔法而不省人事,金色的甲胄映照着他略有些扭曲的笑容。
他加上最後的籌碼:
“攝政王此刻正在國王陛下的寝宮,那裡有會限制住他戰鬥的東西。從現在開始的一個小時二十五分鐘内,他的黃金魔法會被削弱,親衛隊也在沉睡之中。”
“現在是最好的時機,你們沒有時間再猶豫....如果我被攝政王重新控制,他絕對給不出我這麼好的報酬。”
.....
如一滴水落入油鍋,貴族們頓時開始竊竊私語,并在短短五分鐘内,就分成了幾個派系。無論他們的眼神是戒備是狂喜還是恐慌,是奪門而出亦或躍躍欲試,那一雙雙暗藏着貪婪的眼眸,都集聚到那台階上的少年身上。
洛斯已經沒有力氣扯動嘴角。
他閉上眼,喉頭湧上血腥,那是終于被饑餓逼瘋的胃部最後的癫狂,開始以那酸澀的胃液消化自身。
有人走到他身邊來,單膝跪下:“尊敬的太子殿下,請您領導我們。”
他身上的食物香氣告訴洛斯,他是一位九階的逐金人。
而更多的逐金人們朝他走來,或是貴族本身,或是貴族的仆從侍衛。還有更多的貴族們匆匆派人離開,集結宮外的私兵,或是招募更多投機者....